1.
王大明已经在咖啡馆等着了。
这是他和三儿约好的地方。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给三儿发了定位和照片。
不管在哪儿约会,他都喜欢找靠窗的位置。
这种事,要学习地下工作者,敌在明,我在暗,尽收眼底,掌握先机,抓住行动的主动权。
王大明这点聪明是有的。
王大明三十三岁,在一家医药公司干销售。大学毕业快十年了,事业还尴尬地卡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
他也热血沸腾地奋斗过,可被现实啪啪打了几次脸后,他清醒了。像他这种没钱没势没根基的小屌丝,自力更生出人头地那是痴心妄想。
阿基米德说给他一根杠杆,他就能撬动地球。
那根杆是关键。
“我要做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他把舒婷的诗改得理直气壮。
三儿就是那根杆。
三儿算不上是高枝,只不过是一家私立医院药剂科的采购员。不过私立医院采购量大,而且都是贵重药品要得多,把这个客户抓住,够他跑好几家的了。
王大明攀上了三儿,就攀上了财路。
三儿对他死心塌地。
事情在朝着他设想的方向发展,他很满意。
王大明是有老婆的,可他铁了心不想跟老婆过了。他对三儿也说过,他要和老婆离婚,和三儿双宿双飞。
只是还没对老婆开口。不过王大明认为,老婆是有自知之明的。
老婆家在老家镇上有个模具厂,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是无疑的。可死皮赖脸追到手后,王大明发现他根本沾不上光。老婆个性冷淡,在市里一所中学当老师,总是一副心静如水的样子。对她娘家的生意打理也不管不问,似已隔缘。和王大明也像是合租的室友,客客气气。
王大明死了心,就当娶了一尊不食烟火的菩萨回家供着,他还是求自保吧。
“Shit!”想到这里,他还是觉得心里一阵窝火,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一定把她离掉!他再次下了决心。
2.
正在这时,他看见窗外老婆正走了进来。
台词还没想好,躲闪已来不及。
老婆一眼看见了他。
“你也在这儿?”老婆没有表现出一丝惊奇。
王大明也不奇怪,他早已习惯了老婆的冷淡。但他突然感到有些屈辱,为自己在老婆眼里的无足轻重。
还是三儿好,他在三儿那里活得有尊严。
“哦,我约了个客户。”
王大明一边回答,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脱身之计。
“正好,我约了律师也来这里咨询爸爸的事。我们一起等等吧。”
王大明一头雾水。
老婆在他对面坐下,平静地说:“爸爸病了,癌症晚期,家里正在商量分割遗产。”
王大明懵了,脑袋一片空白,但“癌症后期”,“分割遗产”这几个字清晰地在脑子里跳跃。
“你反正不爱管这些事,所以我想处理好了再告诉你。”老婆继续说。
王大明飞快地梳理思路。
老头不行了?遗产怎么分割?
老头本有个儿子,也就是他老婆的哥哥,不成气候,一年前跟人打架生生被打死了。留下媳妇孩子,媳妇还没改嫁,带着女儿跟老头老太过得挺热乎。
“那遗产怎么分爸说了吗?”他突然感到他跟那个家息息相关了起来。
“嫂子小雪和爸妈生活在一起,爸肯定不会亏待她们。但是嫂子是必定要走的,小雪还小,也很可能一起带走。”
“那遗产分给他们不是也被带走啦?那可不行。”一股使命感在他心里油然而生。
“不给他们给谁呢?人家是嫡亲的孙女。”
“你哥不在了,你爸只有你这么个亲生女儿,当然应该把遗产给你。你嫂子是外人。”
他义愤填膺,旋而决定再添一把火,示忠明志。
“我们继承了遗产,回老家,好好做工厂,把爸爸的事业发扬光大,不辜负他老人家的心愿。”
想到就要大展身手了,因此他浑身充满了斗志,这感觉很爽。
“可是你也是外人啊,嫂子是外人,你也是外人。”
老婆盯着他,缓缓地说。
他的心像被针戳了一下,感觉在做了一场黄粱美梦后,醒来发现被独自丢弃在漆黑的旷野。
3.
王大明终究是聪明的。
“宝贝儿,老板突然找我有事,今天不能陪你咯。”他给三儿发了条信息。
他必须集中全力把这眼下这件大事办好,这根唾手可得的高枝,再没抓住,他王大明就愧对这个名字了。
刚把信息发出去,老婆的手机就响起来,把他吓一跳。
老婆拿起手机看看,对他说:“哦,律师说他来不了了。”
王大明莫名感到心虚。
“好巧,我客户也说不来了,难得我们都有空,不如一起放松下,过个二人世界。”
混了销售这么些年,王大明自认为嘴皮子练得可以了,人话鬼话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可这句话说出口他只想捂住自己的脸。
老婆爽快答应了。
这令他大感意外,偷偷瞥了老婆一眼,她正低头回着信息。
王大明趁机给三儿发了条亲亲的动图。一上午没见,还真有点想她了。况且,冷落了她,也不是他愿意的。
谁能料到,这风云突变啊!
王大明懂得抓大放小,丢了西瓜捡只好芝麻的事,他不会干。
但芝麻,也不能白扔了。
老婆抬起头对他一笑。
那笑极其妩媚,他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他的心开始活动起来。
然而那笑又含着一丝诡秘,他说不出来,却有那种感觉。
管他呢,他认为,这是老婆对他释放的信号。
他大胆地牵过老婆的手,揽着老婆的腰,欢快地走出咖啡馆。
外面春光灿烂,他感觉阳光都照耀在他身上,使他整个人都在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