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蔚蓝而广袤的海洋之中生活着一条墨绿色的叫不像鱼的小飞鱼,同伴都称呼他为非鱼。它有一对收缩自如的翅膀。当它张开翅膀跃出水面时,它就像一支箭,能“嗖”地飞出几十米。它时而腾空起飞时而下水遨游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虽然这里足够宽广和热闹,足够容纳它的一切调皮和捣蛋,但和所有年轻的心灵一样,不安分的小飞鱼总是偷偷思考着海域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并盼望有朝一日能去游历现在所接触不到的地方。
也和所有实干家一样,非鱼不满足于将所有图像仅存放于脑海之中,它希望用行动来验证自己对外界的猜测,用行动来破解所有的神奇与神秘。有一天,它趁落单的机会悄悄离开了族群和熟悉的海域,不停地游啊游,游得忘乎所以,开心地飞啊飞,飞得酣畅淋漓。在陌生的世界里,它娴熟而兴奋地展示着自己的全部本领,即使没有观众和掌声、没有鲜花和欢呼,它都不在乎,统统不在乎。它深深沉浸在自我的舞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着它,使它飘然愉悦,使它忘了回归,忘了同伴,忘了时间,忘了旅程,忘记一切。
突然,地动山摇,翻江倒海,一股凶猛之力旋转着形成龙卷风,裹挟着它,把它带到了北冥,陆地隔断了大海,非鱼被迫成了一条内陆淡水飞鱼。现实出卖梦想,当冰雪封冻了激情,当小飞鱼余新孤零零地生活在这片陌生的水域,当强劲的尾鳍慢慢退化再经不起狂风巨浪,当水不再是海,当一切神秘不再是秘密,也许唯有随遇而安才是最好的解脱。它慢慢已经习惯了孤独,郁闷地生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有一天,飞鱼遇到了一只名叫赤羽的飞鸟,它的孤独境遇才有所改观。
赤羽因为脚上长了蹼,会潜水,飞不高也飞不远,所以被族群排斥,被遗弃在荒郊野地里。每天过着提心吊胆和惴惴不安的日子,孤独的日子里,它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贴心朋友,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多少能抚慰一些心灵的孤单和恐惧呀。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赤羽随便吃了点鱼虾充饥后,眯着双眼,慵懒地栖息在树枝上。
非鱼悠游一如既往地在它熟悉而陌生的环境里上下沉浮、左右摇动、前行仰退……用尽一切方法消磨不会流逝的光阴。谁又能想到,越是努力,内心的孤寂和无奈就越强烈,一种难以述说的力量总在无形中掐灭了自身的火焰。就像被泡在水里的纸张一样,渐渐被侵蚀,渐渐松懈了志向,它再也不是以前的飞鱼了。它多想摆脱目前的尴尬境地,但有什么办法呢?在这方寸之地,能做的也就是潜潜水、跳跳高,顶多像现在这样再跃出水面,在天空滑行几米,不管姿势如何优雅、如何漂亮,也只能多呼吸几口氧气,然后,然后再坠入水里,然后……再循环反复。
相遇总在不经意间,希望在失望处,今天注定不凡。就在非鱼跃起的一刹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赤羽眼前一亮,它从未见过如此可爱、如此漂亮的游鱼。于是瞅准时机,如火焰般扑向那条游鱼。鱼群受惊,全部潜入水里,唯有余新行动迟缓。赤羽在即将到达水面时,脚掌变蹼双脚钻入水里。更令赤羽想不到的是,就在它快要捉到那条绿鱼的时候,绿鱼突然纵身一跃,跃出水面,打开翅膀,在空中飞出一二十米。原来是一条飞鱼!
一只飞鸟、一条飞鱼,一个追,一个跑。一会儿在水里追逐,一会儿在空中齐飞。一只火红,一条墨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飞鱼飞出水面,体力枯竭时,飞鸟突然加速前冲,如愿以偿地抓住了飞鱼。飞鱼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飞鸟把它提到树枝上,把玩着,仔细欣赏着这条墨绿的飞鱼,爱不释手。
“要吃就快吃!”非鱼急切地说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像被玩物一样对待,还不能反抗,它心情糟透了。
“为什么?”飞鸟来了兴致,笑呵呵地问道,“为什么不想活了呢?”
“要吃就吃呗,”非鱼气愤极了,“问那么多干嘛?”
“真是条奇怪的鱼,”飞鸟打趣道,“不但长得不同凡响,还这么有个性,真是有趣得紧!”
“有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还有什么趣?”非鱼很气愤气愤,却又无可奈何,也不知真是有了轻生之念,还是无心之言,竟对一只鸟吐露了真情。
“你为何一心求死呢?”飞鸟不解地问道,“难道这里不好吗?你看这里风景多好,那边有红叶,有五彩斑斓的山花……”她虽惨被抛弃,却天性乐观,固执地觉得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不管生活如何艰难,它仍然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多过不幸。
“哪里?”飞鱼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很努力的样子,“我看不到。”原来,鱼类视力不好,看不清远处,也看不到色彩,它压根不知道什么叫风景。也许,这就是造物主的刻意安排,总不会让一条鱼完美无瑕吧?
赤羽仔细打量着飞鱼,飞鱼的眼睛与自己的有很大不同。鱼的眼睛小,而且不会像自己一样可以随意转动,鱼眼有鱼眼的构造。赤羽似乎明白了,就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关系,世界之大,有趣的事多了,好玩的事也很多……”
“一点都不好!”飞鱼抖开话匣说道,“我本是海鱼,谁知会被困在这个湖里?哪儿也去不了,整天守着这巴掌大的地方,多没意思!还不如让你吃了,至少还能做件有意义的事。”
飞鸟好奇地问道:“大海里这里远着呢,怎么会把你困在这里,你不会在吹牛吧?”
“谁吹牛了?”飞鱼急忙辩解道,“要不是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龙卷风,把我吹到这极北之地,我早在大海尽情遨游了!”
“哟,看不出来呀,血统蛮高贵,还是海鱼。”飞鸟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道,“大海离这也就几天时间,要不……我赤火就帮你个忙,把那带回大海?”其实赤羽并不清楚此地与大海的距离,它说这话也许只是因为它需要一个伴,无话找话。
“怎么带?”飞鱼鄙夷地说,“鱼儿离开水就活不了,你怎么带,你是不是傻呀?”
飞鸟听了这话,不由加大了手劲,捏了一把飞鱼,疼得飞鱼嗷嗷直叫:“快放我下水,我快要死了!”
赤羽见飞鱼因离开水面,蔫蔫的,似乎真的快死了。赤羽于心不忍,于是抓着飞鱼,潜入湖水。飞鱼回到水里,兴奋地自由穿梭。赤羽打开脚蹼,在湖里和飞鱼一起游动,嬉戏。
赤羽随着飞鱼遨游,久违的快乐和激动之情再次涌现,它已经不记得上次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它忘乎所以,在时光的缝隙里拼命累积美好记忆的碎片,不愿失去此时此刻的乐趣。它是如此专心致志,以致根本不会想到一条水蛇正慢慢靠近……还是飞鱼在水中的感应力强,意识到了危险,回头看时,果然看到一条水蛇,吐着舌头,就要飞向赤羽了。
“危险,飞!”飞鱼喊道,调转游向,拉起赤羽一同钻出水面。空中的赤羽鸟瞰水里,看到扑空的水蛇,惊叹不已。
湖水清波,缓缓荡漾。一只飞鸟,一条飞鱼,在湖上空流连盘旋。
两颗孤独的心从相遇、相识到相知,谁也离不开谁了。赤羽是非鱼天空中的眼睛,能帮非鱼看清外面世界;非鱼是赤羽水里的明灯,能为赤羽照亮水里模糊的景物。他们就这样相互依赖,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几乎忘记了光阴的流失。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修炼得道,幻化成人形。他们得意而自由地穿梭在鱼界或鸟界和人界之间,享受着不受拘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