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十,画幅画,彼此为伴
是非
今天我们画菊花。
我们分工,儿子他画菊花的花,我负责画叶子。
秋意渐浓,想画菊由来已久。缘于儿子校园和小区院子里的菊花盛开,每次经过,我们俩都刻意停留。
将美景尽收眼底,已不仅仅满足于相机拍摄了。我们对画笔的神往,几乎到了热爱。
而我等孩子和我一起作画,几乎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五岁在儿童画馆习画,只一年时间,他便进入了厌画期,种种与老师为难,罢学,让我气结。
曾当众几乎把他提起来扔到门外。但依旧挡不住他厌画。
熊孩子那套把戏玩得那叫一个溜呀!可扺不住他有个熊孩子的妈。
我曾在儿童时期迷恋画画,到痴迷之地步。可惜父母干涉太大,生生将一个热情的“天才”给扼杀在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大好前程里。
这大好前程还真没给我添点什么锦绣,反倒窝在心里的,这与色彩结缘的劳什子,毛茸茸的充当了种子,暖暖住了一世。
儿子罢学钢琴,我依了,儿子罢学书法,我又依了,如今画画罢学,让我有了怒气横生。
这接二连三的小任性,让我对这初生的孩童有了新的认识。若依着这么下去,天下大约早早归他,没我什么事了。
我偏不。
让儿子学习坚持的那一个春天,竟无意吹萌了我心里那颗茸茸画画的小种子,以儿子的名义,我报了二个名额,交了双份学费,正式成为儿子画画班上的大师妹。
安静下来画幅画,从丙硒画,到水墨画,我们用了半年作转换。
而我的这种相伴,真让儿子安静下来,他也变得更有耐心。当儿子用毛笔画出那样的喇叭花的惊喜溢于言表时,我很庆幸我陪伴的成功。
而对于四十岁的我拿起画笔来几乎可谓人生开了卦。
习画,陪孩子是借口,这个契机来得偶然。
自知己网CEO胡辛先生开始有一搭无一搭发自己的素描时,我一直以为只是偶尔而已。
直到我们见面问及,他说,就是喜欢,他小时可以画一整本杨家将连环画。
就是喜欢。
人过中年,谁还记得自己喜欢什么过?
我们自离了校门,便马不停蹄地奔忙在生计间,为职称评定考英语,为职场竞争学PPT,为聚人脉而在职读书的比比皆是。已越来越少问自己,喜欢什么了。
闲暇时光,给了谁?反过来说,我们可有闲暇?
装着很忙的样子,带徒弟,带孩子,刷微信,那怕是坐在厕所里,也在玩游戏,而后故作深沉地对家人、对朋友,语重深长:四十了,累呀!
一个累字,我们几乎原谅了自己种种不堪。那个曾经幼稚的梦想在同学会上依旧会被拿出来嘲笑:当初多么可笑,她居然写一篇《我的野心》是将来做个画家!他们笑作一团,我却若有所思。
其实,这一直是自己心里头一丛绿绿的嫩芽呀,有没有?
好多人说,等我有钱了,我就去实现它。
也有好多人说,等我退休了,我捡起来再看看。
可多见的那些广场舞大爷大妈老朽的样子,是真的容颜不敌岁月,还是我们早早儿丢了青春年少?
少年时光,我的风华雪月里,是有诗画的,单纯的爱它“空山不见人 但闻人语响”,向往那种“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也曾描出“两个黄鹂鸣翠柳 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小画而得意半天。
这些不能当饭吃的勾当,就象被生离了的情人一般,被为我们好的父母围追堵截,弃如敝履。还被这了无生趣的职场营生横眉冷对,我们活得那么严肃紧张,华丽张扬,却是在四十岁里慢下脚步来,四十不惑呀!亦不过,给一个人到中年的总结。
我们什么也不喜欢,对不对?我们与人为伍,不过是营营苟苟那些事,我们与城市同眠,亦不过挣得片瓦立锥地的徬徨,夜深人静句句问的戳心:这般掠夺,何有快乐?
那些曾愉悦过我们的东西,居然还是被父辈唾弃过的:换不来文凭和饭碗,挣不来银钱与置地的那些个勾当:吟诗作画,纵情歌唱。
四十岁,我终于可以做主了,搬个凳子和儿子一起去学水墨画。那怕那个一息尚存的父母依旧一脸不屑与嘲笑。
见了有色彩的水墨丹青,那心理,一如年少时那般暗自窃喜,而又激动幸福。
中年对一个人的人生,多少是乏味而沉重的。说实现的,都没实现,该来的全都没来,不想它在的,如肥胖、疾病,一样都不能少,我们被更年期困扰,与其说是生理,不如说是自己对自己失望透顶。
这么折腾别人,也让自己失去了信心。
真没这么可怕。少年时光其实从未离开,他们在字里行间,在笔墨挥洒里,往日重现。
专注,是多么重要的事,而人到中年,我们有多久无法专注在一件事上了?以为年纪大了,就是记忆衰退、就是技不如人,所以学习也理所当然不是自己能做的事了。
四十习画。以孩子为师,而花半年,暂时超过他。我为每天二小时画画的专注程度点赞。
这段时间的空白,让我整个人如同放在流动的水里洗涤过,顿时轻快了起来。
而后,恍然大悟于,原来曾在年少时光里让我喜欢的,时至今日,依旧让我心旷神怡。
这个近乎被发掘出来的秘密,竟象一把伞,将世俗帮我置之度外,那些纷扰喧嚣的红尘嗔痴,又何必如此争夺不下?终其一生,我们说到底还是与自己为伴,如同那位男CEO,精彩之处在他创办了一家网站,动人之处,却还是一个人独处时,对镜画自己,纤毫毕现的狂喜。
每日饭后闲踱步处,儿子从游戏中归来,笑问:我俩画幅画去?好。顿生惬意来,人生四十,妙到底,却是恰到好处的。
2017.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