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中出现大的变化或者受到大的刺激的时候,子晴就开始做梦,做各种噩梦。尽管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是她的意识很真实,它转化为噩梦,提醒她,她还是在意那些事情并被那些事情所牵绕的。
当丈夫一见面就开始逼逼叨,指责她给娃穿的衣服不对,买的衣服档次不高的时候,子晴表面上不屑一顾,自己在肚里生闷气,但是却一言不发。她将头扭向窗外,不去看他,偶尔轻笑一下。他继续唠叨,20分钟的车程,唠叨了一路。她在心里想,让他唠叨吧,我不在意。
结果,夜里就做噩梦了。梦是那样的真实,醒来后久久的跟自己确认是不是真的。第二天晚上就梦到了老屋。那个她住了20多年的土房子。
今年,子晴多次梦见那个她26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的老屋。子晴不知道这是在暗示着什么。是该回去看看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屋子了么?子晴有些惶惑。
其实,今年以来,子晴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6月20号公公去世,8天后下葬。整整八天八夜,子晴几乎没怎么睡过觉。
子晴是个孝顺的儿媳,6年前,公公脑血栓突发,丈夫要将公公送到普通的医院,子晴与丈夫大吵一架,坚决将公公送到了三级甲等医院,幸亏抢救及时,公公捡了一条命。
在恢复期间,作为儿子的丈夫天天跑得无影无踪,只有子晴从公司请了假,全心全意照顾公公。每天给他做恢复训练,一天两次,一次半个多小时,还要给他洗脚,甚至有的时候,公公小便失禁,还要亲自给他换衣服。这对20多岁的子晴来说,有太多的不便和难堪。
但是子晴挺了过来,她做了她所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一切。她也并不是个善于邀功的人。她的丈夫也觉得她做这些理所当然,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她的付出,并且漠视她。她丈夫是那种“觉得天下所有人都不容易,只有自己的妻子很容易”的人。子晴愤愤不平之后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知道,丈夫并不爱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目光短浅、识人不明、咎由自取。
恋爱过程都磕磕绊绊,分分合合。丈夫婚前都几次劈腿,绯闻不断,子晴却吃了回头草。婚后生活更是变本加厉,子晴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除了在工作中能暂时的麻痹自己之外,父母年迈在外地,儿子尚小不懂事,闺蜜们也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子晴并无其他的解忧方式。
流年匆匆,已经是13年的光阴过去,从22岁在一起,到现在的35岁,子晴已经不再年轻。都说35岁是女人的分水岭。是从一块鲜嫩的豆腐到豆腐渣的分水岭。对于子晴来说,这个分水岭分的格外的彻底。
接下来,7月13日的时候,子晴被离婚了。丈夫找了千万种理由,都没有离婚。最终说是要再买一套房子,必须假离婚。那一天,子晴正在上班,突然就接到了电话,要她去民政局跟他领离婚证。到了民政局,离婚协议丈夫已经提前写好,就差子晴的签字了。子晴就知道,他是蓄谋已久了。
民政局的人指出了几点写的不妥的地方,丈夫拿去修改了。子晴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想到十几年的感情终成空,她想到她的青春,她想到她在西安日日夜夜的执迷不悟与一身孤勇,她想到她终于成为一个失婚女人了,她想到了可怜的儿子,小小年纪就承受着家庭变故。
她的眼泪流啊流的,怎么擦都还是继续往下流。领了证之后,她一个人在前面走,边走边放声大哭,外面的世界很嘈杂,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刚刚失婚的哭泣的女人。外面的世界很大,子晴却是那么的弱小无力,外面的人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关注到她。她放任自己哭了一场,她知道,她终于是一个人了。
子晴一开始就明白:有千万个理由离婚,却不会再会有任何一种理由复婚的。但是这样也好,对双方都是解脱。儿子归了子晴,却在懵懂的年纪,还不懂得哭闹。未来不知道究竟如何,但是即使千难险阻,也只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其实自从安葬完公公之后,子晴就继续了葬礼时期的不眠不休,夜夜睡不着觉。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都说美女是睡出来的,可想而知,子晴经过此番折磨,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某一天,子晴在对镜贴花黄的时候,豁然发现,自己脸上皮肤呈下垂趋势,皱纹深重的时候,她百感交集。她终于不再是那个沐浴之后梳个大背头就能惊艳的小姑娘了,她终于成了一个中年大妈,她终于承认自己老了。她拼命的往脸上擦着化妆品,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那老态。她觉得没来由的惶恐。
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关于老的事情,但是,只是来得这样的快,她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就这么匆匆的老了。她不甘心,她不想接受。她想挣扎,她想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她想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等待着救赎。
然而,在诸多的潮来浪涌之后,她明白,能救赎她的,唯有自己而已。她自己若想上岸,必须自己得先伸出那只手。于生活的一团乱麻之中,在时间的匆忙脚步之外,甚至从那些不甘心的念头里,挣扎出来去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