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姚谦饱尝了失恋的滋味。
在大学的时候她也真真假假的谈过几次恋爱。 最认真的那次可能是跟学西语的师兄白章。 白章虽然个子不高, 可是温文儒雅, 讲话不紧不慢, 引经据典, 很有姚谦乃父之风。 姚谦从小就是受父亲的影响长大, 就连名字, 也是父亲引用的“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 的谦字。 但是学问多的人思想也多, 白章总觉得这么年轻谈恋爱不会有好的结果, 所以两人也就不温不火的处了好久。
姚谦大二那年的夏天,两个人总算正式在一起了, 姚谦还见了白章的父亲, 是个大学教授, 似乎对姚谦比白章对姚谦还满意。 可惜, 好景不长。 白章一上大四就很快进了部委, 要派他去赤道几内亚。 做为一个学西语的外交官来说, 这种安排也再正常不过了。 去那里自然不能带家属, 更不用说姚谦还没有毕业, 更还不用说两个人之间到底怎么样还模模糊糊。 白章临走,两人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 “甜蜜蜜“, 也算是预示了两人之间的结局吧。 白章走了, 他们两个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次的失恋跟那次不一样。 虽然跟路卡还没有什么山盟海誓, 谈婚论嫁, 但是两个人都已经是成年人, 而且朝夕相处, 耳鬓厮磨, 现在路卡一下子走了, 仿佛把姚谦的心也带走了。更不用说整个巴黎城里好像都有路卡的影子。 去杜丽丽, 想起一起在里面闲坐冷了路卡总是让她把自己的手插他夹克衫兜里。 到了塞纳河边, 又想着一起总是路卡骑着单车带着她, 她就是哼着那首“甜蜜蜜“。 那些博物馆就更不用说了, 看到哪幅画, 就想起了路卡讲的种种构图, 颜色,笔触, 不堪回首。
蒙马特就更不能去了, 那是两人定情的地方呀。 莫大一个巴黎城, 居然让她觉得无处容身。 她只能闷在家里, 一边看市场营销的课本, 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最近露露也很少着家,休息的时候姚谦一个人在家从日出到日落, 心情郁闷的难以自拔。
还好中国星能让她忙起来, 忙起来仿佛心情也会好些。 等到不忙的时候, 她才会又想起自己的伤心事, 想想路卡在马提尼克怎么样呢? 那边热带美女很多, 他又是个帅哥, 肯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形只影单吧? 想着想着, 心情就又像巴黎的天一样灰暗起来。
那天, 姚谦接了一通电话, 随便吃了点师傅们煮的晚饭, 还没有到打烊的时间, 她索性到门口去透透气。 一出门, 一个中国男人正在门口抽烟。 他看到姚谦出来, 就抬起头来打量了她一会儿。 他中等个头, 三十出头的年纪。面貌平平, 只有那两条剑眉, 给他平淡的脸上添了一丝英气。
他对姚谦笑笑说, 你的法语说的不错呀? 姚谦仔细想了一下, 才想起来原来这是老板娘上星期从西班牙刚过来的表弟, 在后面给师傅帮忙的。 刚来那天老板娘带他介绍了一圈, 那时候姚谦正电话堂吃好几帮客人忙的四脚朝天,就没有在意。 姚谦也对他笑笑说, 学法语的, 自然说的还可以。 奥? 表弟眉头一挑, 似乎对她更感兴趣起来。 高材生呀? 怎么会到我们这种地方来打工呢? 姚谦就大体跟他讲了一下自己如何来巴黎留学, 没有收入, 打工贴补生活费种种。
一来二去, 和表弟也就慢慢熟了。 表弟复姓慕容, 叫做慕容浩, 这个有点金庸的名字, 和他那浓浓的眉毛, 给他这个小餐馆里的打工仔添了一点点侠气。 慕容浩跟他们很多浙江人一样, 都是非法来到欧洲的打工仔。 他之前在西班牙自己二哥家呆过几年, 学了一口半生不熟的西班牙语。 后来因为跟二嫂合不来, 只好又来法国投奔自己的表姐。 但是法语他一句也不会, 也只能先在表姐这里打杂, 接下来想要去开个自己的餐馆。
因为在西班牙住过多年, 慕容浩很喜欢喝咖啡。 姚谦也喜欢法国那种小杯的咖啡, 所以如果他俩刚好都有空, 就会溜到隔壁的咖啡馆在柜台面前站着喝一小杯咖啡。 有一次不知道怎么聊起了流行歌曲, 慕容浩说自己最喜欢的歌星是姜育恒, 尤其是他那首“驿动的心“。 说的姚谦心里一动, 因为那也是姚谦最喜欢的歌。
有时候慕容浩也会问姚谦既然是外交部的高材生, 为何不去做外交官? 因为两个人熟了, 姚谦就跟他讲了奥抗阳性的故事。 慕容浩不仅很可怜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 又有一次, 两个人不知问什么说起了男女朋友的话题。 慕容浩跟姚谦说在西班牙的时候有个叫玛丽亚的女孩特别喜欢他, 每天都特地到餐馆去吃饭或者叫外卖都是为了看他一眼。 听的姚谦呵呵直笑。 慕容浩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不要瞧不起浩哥, 浩哥很帅的!“ 姚谦撇撇嘴, 心里似乎也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帅。 但是姚谦没有跟他讲起路卡的事情。
有一天姚谦下了班, 正准备去乘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却发现那天休息的慕容浩在门口等她。 她奇怪的看着他问, “怎么了, 有什么事吗?“ 慕容浩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今天休息看到有鮸鱼, 就买了一条来做鱼丸, 一下子做了不少, 问姚谦要不要尝尝。 姚谦知道他是跟自己的表姐住在一起的, 不是有一大家人吗, 为什么吃不完? 慕容浩埋怨她说, 他们全家去意大利度假了, 所以你这几天才特别忙, 这会儿又忘了? 姚谦拍拍自己的脑袋, 真的是忙昏了。
老板娘家就离餐馆不远, 反正也没事, 干脆就去尝尝温州鱼丸。 她跟慕容浩边走边聊, 到了家里一看, 白花花的足有五十个鱼丸。 慕容浩得意的说, 你不要小瞧这个鱼丸, 要仔细去了所有的刺, 剁的细细的, 加上葱姜调制成的。 姚谦仔细一看, 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圆圆的丸子, 反倒是一条一条的, 叫“鱼条“还差不多。 慕容浩听她说, 就开玩笑嘲笑她连温州鱼丸也没吃过。 他把这些鱼条下锅滚了个开就捞出来, 用原汤, 加一点点盐, 白胡椒粉, 一点点小葱末, 端到姚谦面前。
自从路卡走了, 露露又忙着谈恋爱, 姚谦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平常就是在店里吃些师傅随便炒的青菜肉片什么的, 自己在家就是法棍三明治。 这一碗鱼丸汤, 在她面前冒着热气。 她尝了一个, 觉得鱼肉鲜美, 汤头清淡, 热热的吃下去胃里有说不出的熨贴。 一抬头, 看着慕容浩笑笑的看着她, 赶紧说, “好吃!“, 却不觉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个平淡的男人, 在这个异乡的夜, 用一碗汤, 居然给了她一种久违的家的温暖。
慕容浩放起了一张姜育恒的CD, 那久违的吉他声就在这个小小的公寓流淌起来。 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香槟, 打开给姚谦倒上。 他说, 你不就喜欢喝这个么, 特地给你买的。 姚谦吃惊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爱喝香槟?“ 慕容浩歪歪嘴笑她说, 你不是经常说吗, 以前在国内你爱喝绿茶, 自从来了巴黎, 就只喝香槟了。 姚谦觉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他居然记住了自己这些玩笑话。
那天, 她就留在了慕容浩在表姐家的小房间。 慕容浩没什么东西, 但是有的一点东西都收拾的很整洁。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 发现慕容浩做了一小锅清粥, 佐粥的是几样小菜:葱花炒鸡蛋, 豆腐乳, 小酱瓜, 松花蛋, 肉松。 慕容浩似乎从征服她的胃, 变相的征服了她的心, 给了她这个异乡人在巴黎的一个小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