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夏天真的很热,我蹬着小黄车尽量挑阴凉的路走,还是被晒得头晕眼花。下午四点,丈八北路上一片白花花的日光,等着接孩子的家长占去了一条机动车道,我笨拙地穿梭在人流和车流中,风吹过,裙子几乎要飞起来,我赶紧捂了一把,车子晃了一下,差点儿跟一辆白色的轿车撞到,我跳了下来,跟个神经病似得,推着车走在路上。”
天气很热,心口很凉。
在这样尴尬的时候,我收到了米粒从北京寄来的新书:《你的美好,要靠自己成全》。
米粒在自序中写道:“人终其一生都是在探索自我,你越了解自己,你就活得越舒适,越通透。”
看一本书,就像是在与作者对话,同时与自己对话。
一、“你要的稳定,不是真的稳定”
大三的时候我开始准备考研,报的华东师大。记得当时老班还特意召开了一次班会,语重心长跟我们这些早早开始准备考研的家伙们说:不要给自己压力太大。
前几天跟宿舍的同学聊起来,小泥巴还感慨,大学生活两个词可以概括:睡觉和玩儿。
大一我们就开始逃课,逃院长的理论课,逃课本一寸厚的古代史,然后在人防公寓看盗版的电影,两块钱一场,可以看两部。
如愿以偿,考研没考上,我开始进入一家旅行社上班儿。带我入门的前辈姓牛,我喊人家牛哥。牛哥对我很照顾,那会儿的考核机制是部门经理不参加考核,其他姐姐们都有老客户,牛哥就把他手底下的单子全部算给我,记得第一个月发工资我发了两千多,堪称一笔巨款。
人总是容易被表象迷惑,明明是别人给的成绩,兜兜转转两天,竟然也变得沾沾自喜起来,以为自己也能挑起大梁,算得上是中流砥柱。
以至后来需要扫楼的时候我很是不屑,觉得守株待兔稳中求胜也未为不可。
在旅行社工作了一年,我进入了本地的信用社,正式开始了稳定的工作。
开始上班那两年我在柜台。那会儿还在旧网点,柜台是高柜,跟客户说话的时候必须站起来,不然客户站在外头都看不见我的脸。网点没有配备扩音设备,经常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喊,一天下来嗓子都是哑的。那时很辛苦,却特别上进。我迫切地想要学会一切可以学得东西,碰上培训也是抢着报名,两年考了五个从业资格证。
刚入职的时候,恰逢省联社存款突破五千亿,领导问谁能写篇稿子给东家贺喜,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了一首小诗。我不晓得后来的“提拔”跟这首小诗有多大关系,总归是个由头是个引线。
2013年我结婚前夕,恰逢办公室的同事离职,我作为“笔杆子”被调去办公室做文职,正式离开了苦哈哈的营业室。那会儿觉得,真是逃离苦海渡劫飞升。毕竟,所有一楼柜员的期盼就是可以越过龙门跳到二楼,过上看报喝茶聊猫逗狗的幸福生活。
二楼两个部门,一个办公室管行政,一个信贷部门管放贷。我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全单位所有的文书工作,从总结到汇报再到整改报告不一而足,哪里需要去哪里就好。
日子很清闲,紧接着就是结婚生孩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样所谓稳定的生活已经把我的斗志磨了个精光。
我开始躲着培训,能不去就不去。期间也有过惶恐,看到同事在考更高级别的资格证书也有点蠢蠢欲动,可买了一整套注会的书,最后也就是摆在桌上落灰而已。
人事更迭,领导问我是否愿意重回营业室,不是柜员,而是管理。我又兴奋又忐忑地接了下来,谁知道,这简直就是噩梦的开始。
三年的清闲稳定,我已经不知道加班为何物,责任又是什么,连着加了一个月班,我就觉得受不了了。我惊恐地发现,昔日燃烧的斗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消磨殆尽,我只想缩在温暖而安全的壳里,再也不出去。
山西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如果在国企等所谓正规的地方上班,那就是工作,如果是在私企上班,那就是没出息。因为前者稳定且体面,后者朝不保夕未知太多。
周围的声音是这样的,稳定,要找个稳定的工作,过稳定的生活。结婚要门当户对要有车有房,工作要四平八稳要光鲜亮丽。
我们这样的单位,有太多的同事是接了父母的班儿进来的,其中不乏高学历,也有从大城市回来的。都是为了两个字:稳定。
这么多年下来,我在想,也许,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应该找一个所谓的“好”工作。因为好的工作好的生活太容易消磨人的斗志,蜜糖罐子泡的时间长了,连骨头都是软的。如果一开始被扔到朝不保夕的丛林,反倒可以锻炼出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没有所谓的稳定,稳定给不了我们安全感,安全感是自己给的。正如米粒在书中所说:“真正的安全感不是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是一颗不怕失去的心。”
二、“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精神花园”
虽然第二份工作消磨了我的斗志,让我变得不思进取,可我还是要感激这份工作的。它帮我度过了毕业后最困难的头几年,最可贵的是,我在这份工作中找到了此生挚爱。
工作的主要内容是写写写,有段时间我每天早上走路上班,四十分钟的乡间小路绿草如茵,我每次都忍不住神游天外胡思乱想,想豪门恩怨想江湖情仇。先生鼓励我:喜欢写你就试着写一写。
于是,有了我的第一部小说《假如爱有天意》。现在翻出来两年前的这部……勉强称之为作品的东西吧,可以察觉出那时的稚嫩和艰涩,但是,正是这篇十分不成熟的习作让我找到了自己的精神花园。
元旦那段时间每天加班,压力很大,有一次与我住一间宿舍的领导问我:“你不累吗?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写东西。”
我记不清自己当时在写哪篇文章了,但是那种文字从指间没有间断地出现在屏幕上的、流畅的感觉真的让我感觉很舒服,很爽。我回答说:“写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休息。”
写作的时候我神游天外自由翱翔。
我很小的时候是喜欢画画的,画得最好的是《三个火枪手》里面的王后,云鬓高挽,脖颈细长。六一唐唐他们幼儿园搞义卖,需要自己做店铺标牌,我拾起多年未动的画笔,画了鲨鱼和小丑鱼,竟然也能有模有样。
写作现在就是我的驿站,是我的精神家园。我吃碗拉面都能生出写个牛肉面馆小哥的故事,一边吃面一边就开始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每次都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这样的毛病,真是犯一辈子才好呀。
每一段经历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当年的“提拔”,才造就出了今日我写作的契机。我感谢生命中的每一段过程,是这些过程,造就了今天的我,是这样过程,让我所以是我。
前两天和宝儿聊天,我说你快夸夸我。宝儿很认真地说:有梦想的女孩子会发光,我看到你在发光。
三、“笨拙地拥抱这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位同事叫阿宁。
阿宁长得并不漂亮,脸上有雀斑,胖胖的,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她皮肤不白,于是喜欢穿亮色的衣裳,本来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生动一些,却总是会弄巧成拙。
周围的人总是对她冷嘲热讽,明里打击暗里讽刺,我不知道她知道多少,却一直觉得有点尴尬。
有一次我午觉起来发现快递员将一个巨大的箱子搬进了她的房间,我好奇地跑去围观,发现她买了一架电钢琴。此后好多个闲来无事的夜晚,我都能听见隔壁断断续续的琴声。
我们单位在城郊乡下,民风说是淳朴其实更是保守落后,鲜有人会在将近三十岁的年纪再去学一样乐器。后来有一晚我实在忍不住八卦的心,跑去阿宁房间想要听她弹琴。她大大方方地坐在墙角的琴凳上,为我弹了一首卡农。虽然弹得并不流畅,但我还是合不拢嘴巴。她说她报了班,每周上一次课,以后一定弹得会比现在流畅。
阿宁除了钢琴课,还报了瑜伽课,每周一次雷打不动,隔三差五还会骑车去十几公里外的市区游泳。每当我们夜夜笙歌吃喝玩乐,她总是默默地随便吃点,然后去院子里面跑一小时步。前段时间我请了一个月假,再回去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阿宁瘦了许多。
在阿宁报班的同时,很多人嗤之以鼻,认为大好的时光不吃喝玩乐也就罢了,男朋友都不找,简直是不务正业。我却一直坚信,阿宁一定会找到一份特别好的爱情,因为她在不停奔跑努力变好变得更好。
先天的相貌、性格、出身没有办法改变,在起跑线不同的时候,阿宁选择的是埋头向前,而不是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对于别人的嘲讽,她从来都是付之一笑,她说:跑步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在变长。
我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需要讨好的,只有自己。丑小鸭们用自己的方式拥抱世界,笨拙却有力量。
四、“你的美好,要靠自己成全”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字里行间潜藏的情绪、态度都是作者的内心。我没有见过米妈,但是两本书都让感觉到她身上暖暖的光芒。幸福的人才能写出平和的文字,传递幸福的力量。
读完这本书的时候起风了,图书馆门前的广玉兰灼灼其华。我拎着老百姓大药房的手提袋,里面装着电脑、手机、水杯和一百块钱,就跟多年前备战信用社一样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米妈说:我们的美好要靠自己成全。
可以肯定的是,再过一段时间,回过头来看这个炎炎夏日,我会感觉到温暖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