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半夜听见屋子外面有人叫你,就千万别应,否则就会被叫魂。
我家住在河边,在屋子不远处有一座桥,是清末明初的时候,上面还有两行诗,依稀可以辨得是“白云依山间,青山伴两旁”。
我小时候常常会在半夜听见有人叫我,我对母亲说:“妈妈,你听,大妈在桥上叫我!”母亲这时候就会很紧张地捂着我的耳朵:“别瞎说!快睡觉。”
有一天夜里,我睡着睡着又听见桥头有人在叫我,不过这回是个不认识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却被母亲一巴掌拍醒,“大半夜的,应什么呢!”
“妈妈,外面有人叫我!”我很委屈。
“没人叫你,这么晚了大家都睡觉了!谁会叫你!以后晚上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应,不然就会被‘叫魂’的!”
自从这日之后,我再也没有半夜听到有人叫我了。但是,有一个故事却把我吓坏了!
这故事是阿姑讲给我听的:
我们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都是靠河的,以前的人家还在屋子后面开个小门,方便通到河边,但是出了那件事之后,村里人很有默契地把后门都封了。
这是个炎热的夏天,地头正晒得慌,大家都在家里睡午觉。等到一觉醒来,大家在河边发现了小花:她一动不动地趴在河埠的台阶上,整个头全浸在河水里,只有一头黑发漂在水面上——断气好一会了。
小花的家人说,小花吃了午饭就和往常一样睡午觉了,可是睡了一会儿就起来了,问她干什么,她说太热了,去河边洗把脸。人跟她说,别去河边,用井水洗凉快,她回说,有人在等她,就从家里的后门出去了。大家睡得迷迷糊糊的,也就没在意她说的话,现在想来怕是……
我追问,他们怕是什么?
阿姑敲了敲老烟斗,重新装上烟丝,吞云吐雾了一番才道:鬼娶新娘。
我听着往阿姑怀里缩了缩。河里的水鬼有老鬼、小鬼,当然也有年轻的鬼,它们死前有各种未了的心愿,死后在水里久了,吸了足够的阴气就有点法力了。这次小花的事肯定是年轻的水鬼惦记着媳妇,所以把小花招去了。你看这小花走的时候的样子,就是和人拜堂成亲的样子!还有啊,要是小孩子一个人去河边玩,河里的小水鬼就会把他捉去同它一起玩!
阿姑说完把已经吓坏的我甩上背背着回家去了。
这天晚上,我又听见桥上有人叫我,声声凄厉,我紧紧地拽着被子不敢吭声。连续好几晚都这样,我的精神越来越不好。阿姑给我去问了“菩萨”,“菩萨”说我被鬼缠身了,阿姑吓得赶紧给我求符驱鬼。我枕着驱鬼符,安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离了枕头,又听见桥头有人在叫我的名,迷迷糊糊地,我离开了屋子,晃晃荡荡地走到了桥头。
“小香,你终于来了!”一个白衣书生飘飘然地站在桥头。
小香?小香是谁?他在叫我?我叫小香?我迷惑地望着他。
“你果然不记得了!我等了你又一个轮回,你还是不记得我!”书生显得十分激动,而我的脑袋十分难受,有一些奇怪的画面出现了。
一个女子魂不守舍地走出后门,在河边无意识地用河水洗着脸,忽然河中间出现了那个白衣书生,他重复着我说过的话:“小花,你终于来了!”小花还是痴痴呆呆地样子,没有理他,白衣书生道:“小花,你不记得了吗?你当时那么爱我,不顾家里的反对,坚持要和我在一起,可是,你家里把你锁起来,不让你见我。你身边的丫鬟偷偷给我开了后门,我就带着要私奔,可是,到了那座桥上,你们家的家丁就追上来了!我们不想分开,就跳河了。跳河之前,你说过的,要我在孟婆那等你,找到你,就算做鬼夫妻也行!你怎么可以忘了呢!你不可以忘了的!对,做鬼夫妻,我们拜堂,我们做鬼夫妻!”那白衣书生长袖一挥,小花一头栽进了水里。
“你害死了小花?”我的脑袋依旧很晕,思维依旧脱离了正常的孩子。
“没有!是你答应过的!我没有留住小花的魂,那混蛋阎王爷说什么她已经对世间没有依恋了,不能做孤魂野鬼,让她投胎去了!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又一次转世,可是可是,小香,你怎么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呢!”他满脸的悲哀牵动了记忆中的一部分。
一样的桥,一样的人,眼前的景象变得熟悉起来。一些影像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夜里,一对私奔的小情人被家里围追,迫不得已,两人双双跳河殉情。只是,在跳下去的时候,女孩子的后脑勺直接磕到了桥墩,还没到水里就晕死过去了,这也让她没被河水呛到。
女孩子被捞了起来,那书生就被扔在河里,没人管他。书生在孟婆那怎么也等不到女孩,就成了孤魂野鬼——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孩子还活着。不过,女孩也成了个痴儿,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女孩的家里把她嫁到了很远的地方,书生自然再也没见过她。
我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说给书生听,书生听完仰天大笑,接着又大嚎捶胸,一直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香儿,我害苦了你,我害苦了你!”
说完这些,我的脑袋如同灌了铅般重,一晃神,直直地栽像河面。
“香儿!”身体变得轻飘飘了,我听见有人说话,可是实在是没力气睁开眼睛了。
“卿云,我回来了。你没有害我,是我自己不好,把我们的约定给忘记了,让你等了这么久。卿云,我回来!”
“香儿!香儿!”一个大男人哭得好不伤心!
迷迷糊糊间,我看到他们对我挥挥手:“谢谢你,小香!谢谢你让我记起了前世的事!”
早上醒来,我依旧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非梦。不过,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半夜有人叫我的名了,我也不会在半夜应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