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北京回来,沈熹有整整一个月时间没来上学。
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因为私自跑出去,所以被罚禁足,下个月他就回来了。
“周周,没有我给你带早饭,”他在电话里轻声说,“你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生病,不要不开心,不要和别人打架……”
我最听不得沈熹的絮絮叨叨,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在电话亭里站了一会儿,一咬牙,给周子成打了个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周子成,是我。”
他顿了顿:“嗯。”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叫过周子成“哥”。
5.
我和沈熹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北京的大学。我填了周子成当初的土木工程,沈熹也是。
“沈熹你烦不烦啊,”我挥挥手,“跟牛皮糖一样,还甩不掉你了。”
沈熹看着我,好脾气地笑笑。
沈熹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找家里要了很大一笔钱,飞去澳门的赌场,翻了十倍回来。他开始做投资,买下一家医疗器材公司和一间汽车零件厂,引进新型技术,不计后果地砸钱进去,让两家濒临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然后迅速开始盈利。
有一些人,天生就和我们身在不同的世界。
上了大学,我和周子成在一座城市,他那时候白手起家做工程,已经小有成就。他常常开车来看我,带我去吃大餐。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其实越来越遥远了。
我不再挽着他的手臂,他也不再摸我的头。
我们之间好像从亲兄妹退化成了堂兄妹,然后退成远方兄妹,最后终于变成没什么血缘的兄妹。
从我去北京以后,我和周子成过年也不再回江城。他在北京租了一套宽敞明亮的房子,从周末到春节,我们都在那里过,我们有了第二个家。
大三那年,我和沈熹一起回了一趟江城,回到那个拥挤的、破旧不堪的家。我把自己和周子成的东西都清理了一遍,装了两个箱子,用物流送到北京。离开的时候,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回头。
我将手揣进衣兜里,里面放着一张我从周子成的房间里找到的照片。
那是一张发旧的照片,照片上我留着寸头,穿着他不要的旧衣服,看着镜头,没有笑。
照片的背后,他用钢笔写了一个字,周。
周周的周,也是周子成的周。
原来这个世界上,爱而不得的并非我一人。我摸着那张照片,一边哭一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