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页 图侵删

(14)起誓

和妹妹通完电话，回到医院，孙支农发觉吃完炒面后嘴唇油腻，刚才餐巾纸擦拭得不是很干净，他捏了捏搭在肩膀的西服口袋，皱了皱眉头，又伸出手摸索了半天，只摸到一个火机，最终只能边朝卫生间走去，转过屏风，他发现一个白大褂靠在窗台。孙支农径直走到盥洗池，手伸到出水口，只手沾了点儿水，抹了一下油腻的嘴唇。他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眼圈有点发黑，又前倾一些，拇指按了一下眼睑，红丝密布，感叹这两天休息严重不足，转身就要出去。

“老哥？”声音从依靠在窗台传了过来。

“嗯？”孙支农扭过身子，看了一眼白大褂，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庞稍显年轻，头发略微自然卷。

自然卷晃了一下右手，尴尬地朝孙支农笑了笑，左手比划了一下拨动的动作。

孙支农这才恍然大悟，翻出西服口袋的打火机，走到窗台。自然卷接过打火机，就要点火。

”你知道我们的眼里是怎么看待你们的吗？“在拨动火石的那一刻，自然卷突然又说道。

孙支农没有说话，看着自然卷，示意他继续。

这时，自然卷低头拨动火石，火石摩擦，发出清脆的“嚓嚓”声，只见他双肩轻微的上下伏耸，拇指和食指微颤，一股气流从肺部攀升，驰骋过呼吸道，从鼻腔中急速翻滚出来，使得火苗在烟卷上下左右来来回回试探，最终与烟草相撞，滋啦哗啦，燃起红星点点。

自然卷抬起头，把刚才尴尬的表情随着烟吐到了九霄云外，转变了一副面孔，望了一眼孙支农，看得孙支农有些不自在。自然卷把打火机还给孙支农，从兜里掏出一盒硬中华，大拇指拨开盒子，朝孙支农上下晃动，孙支农示意自己不要，自然卷收回烟盒，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

“别看我年轻，在这儿已经干了好几年了，你也知道，ICU与外界隔离，基本很少接触大自然的空气，每天陪伴的只有过滤的空气和昼夜开放的灯光。别的科室抱怨我们奖金拿的别他们多，可白天我们多上几小时的班，夜里时刻警惕着强打起精神，谁又知道呢？等你看多了躺在这儿的病人，你就明白，什么莺飞草长杂树生花，什么落霞孤鹜水天一色，人生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悲观？”孙支农眉头一皱，用手拖着下巴，心里默默念叨。

“你也是病人家属吧，不过你放心好了，无论消极与否，对待病人，我们还是竭尽全力的，无论家属想不想病人继续活下去，或者病人想不想活下去，我们做医生的信念，或者说信仰，就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活着的生命，毕竟从披上这身白衣的那一刻起，我们学医的几个兄弟不仅对希波克拉底起誓，还对神农氏起誓，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是？”

“谢了”，自然卷掸了一下身上的烟灰，走到盥洗池，整理了一下发型，走出卫生间。

看着墙上挂着“禁止吸烟”的牌子，孙支农感觉这个青年不知道敬业与否，不过真是个“话痨”。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喂，小霞”，孙支农看到显示屏上是“王霞”，他的眉毛又拧到了一起。

“小霞？”孙支农看了一下手机，确实接通了，再次把手机贴到耳边。

“支农哥……是我。”电话里好一阵沉默，最终还是传来了声音。

“小霞，那个，最近过的可好？”面对王霞，孙支农始终有些愧疚，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支农哥，我很好。”

“嗯……其实……有点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想了半天只能找你了。”王霞有些吞吞吐吐，听起来有点不情愿，可是又夹杂了些许仓促和急迫。

“你说，无论时候时候，我们还是一家人。”孙支农一听到有事，赶紧开口，他感受到气氛突然有些凝重。

“支农哥，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管，可毕竟夫妻一场，也许你的话他可以听得进去。”王霞咬一咬牙，还是决定说出去。

“嗯？你是说孙跃进？他又做什么糊涂事了，他给你添乱了？我这个弟弟啊，到底要错到什么时候！我这就打电话给他。”孙支农一听到孙跃进，顿时气不打一起出来。

他这个弟弟有些头脑，就是脑子缺根筋，总是做出一些让人气的摔桌子的事情，明明是家里的老二，却一直像家里老小一样，给家里添乱，父亲母亲忙于工作，作为大哥的孙支农对他管教不少，小时候没少打骂，因此从小孙跃进和妹妹孙红云关系最为要好，红云虽说是跃进的妹妹，倒是像姐姐一样护着他。有时候，孙支农也拿他没有办法。

“我也是听正义说，跃进最近在投什么金融平台，已经投了快百万。”王霞有些着急，言语之间说的不清不楚。

“钱是有点多，他是挣了点钱，在投资上可能有些莽撞了，钱一多就膨胀，回头我说说他。”孙支农一听，放心了许多。

孙跃进这几年在做餐饮行业，墨都市这几年在国家政策扶持下，城市化进程非常快，人口增加迅速，孙跃进看准时机，开了火锅连锁店，正好撞上了城市人口群体的转型期，城镇的饮食消费水准从普通向精英化迈进，他趁机又开了几家咖啡店店，生意做的小有规模，看着弟弟生意越做越大，他还是觉得很欣慰，甚至认为王霞太过担忧。

“哎呀！支农哥，你不清楚。他赚多少钱，投资什么项目，过什么样的生活，哪怕坐飞机，开大炮，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前天晚上，正义和我闲聊的时候，说孙跃进找过他，让他也投资，我才知道这个事。”王霞越发着急，认为孙支农不把这当一回事。

“找宫正义，找他投资，没有找他麻烦吗？”孙支农感到困惑，当年跃进和王霞离婚后，王霞几经波折和宫正义走到一起，也算皆大欢喜。然而，孙跃进还因此找了宫正义麻烦，把宫正义打得不轻，要不是他去找王霞好说歹说，他这个弟弟铁定得到拘留所住几天。

“哎呀，支农哥，说重点，正义和我说，跃进介绍这个投资平台什么多渠道返利，什么高息天标，反正就是包赔稳赚，说他已经投了一百多万，想带着我们赚钱。我就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不想赚大钱，再说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和正义一商量就感觉有猫腻，就拒绝了。”王霞换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第二天，正义打电话给跃进说不准备投资的事，电话那头他气得不行，感觉他直跺脚，霹雳啪啦地不知道摔了啥，就要把手机摔了，最后还气冲冲吼着嗓子地喊，有钱不赚，穷一辈子的话。我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个脾气，还是没改啊！”孙支农语重心长。

“支农哥，我倒是没什么，习惯了，正义和我说，他之前看过新闻，有的平台诈骗了不少人，还跑路了，还是小心为好，我说了他又不会听，所以我和正义商量一下，还是决定和你说一下。”话全部说完，王霞长吐了一口气。

“小霞，你真好，还为他着想，他当年那么对你……”

“支农哥，过去的就过去了，别说了，这个事我就不管了，拜托你了。”王霞打断了孙支农的话。

“好，无论如何，我联系一下他，问下具体情况。”孙支农挂断了电话，开始翻电话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