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下午,阳光很美,打在身上却没有温暖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石头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向深处,两旁高大的槐树光秃秃的还未抽出新芽,矮小的桃树却开满了桃花。公园很平静,平静得像从未有人来过。我也很平静,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走了不知是半小时还是两小时,口袋里手机响了。是一首西班牙的爵士乐,慵懒又天马行空的小调让我设置成了来电铃声。停下脚步,按照惯例在心里猜了一下谁打来的电话:是我妈妈?她知道下午我考面试,比我都紧张的她是断然不敢打扰我的,那应该就是C了。
“考完了吗?”“被翻盘了”电话那头短暂的错愕后,刻意的把声音提高:“没事,哪有人一次上岸的,国考失败一次太正常了,你才刚毕业,我听人说了,只要你不交社保,应届生身份能保留两年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明年上岸的岗位更好呢......”
几个小时前,在公园前的那栋楼里,我以笔试岗位第一的成绩参加了今年的国家公务员考试报考岗位的面试,天公不作美的是最终总成绩一分的差距被第二名反超了。其实我是不难过的,或者说我还没反应过来。
C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在大一后半年恋爱,约定着毕业后我考上公务员就结婚,当然这更多的是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如果说父母是我坚强的后盾,底气的来源,永远的避难所;那她就是我靠谱的后援,信念的支撑,温暖的避风港。终于我见到了她,她小心翼翼的开导安慰着我,我告诉她,问题不大,只是个小挫折。我们依偎着走在路上,不知道散的是步还是心,走着走着,就走出了国考失败的阴霾。
忽地她拉住了我不再继续往前,“这桃花开的真漂亮。”说着就拿出手机来让我给她拍照。我定睛一看,确实美,尤其刚经历了一个死寂的寒冬腊月,好多树都没有发芽开花之时,这桃花显得更加生机勃勃,引人注目。
我问她:“路边槐树还光秃秃的,桃树却开满了花,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桃树槐树花期不一样呗,这还不简单。”我接着说:“槐在古代是与官相连的,槐就代指科举考试,也就是今天的国考,槐树的植物文化象征着举仕有望,也有祥瑞的意思。而桃花象征着女子容颜、缘分和爱情。桃花落英缤纷,槐树枝叶萧疏,这北方初春随处可见的两种植物表达的寓意恰恰与我的遭遇吻合。”
低落的情绪就是这样反复无常,无论怎样瞒着自己哄着自己用尽全力来把它压制在心底,它总会在不知不觉间的依靠某一情景某一事物迸发喷涌,卷土重来。
C看出了我的失落:“那咱们去旅游吧,看桃花!现在正是一年中最适合赏桃花的季节,好久没出去玩了,你这一整年的高强度备考下来,怎么能继续身心俱疲地连轴转呢,正好出去放松放松,休息一段时间再更好地准备明年的考试啊。”
三月二十六日,平谷桃花节,我们沿着京平高速来到了北京平谷——全世界最大的桃园。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对这里的感受,那就是惊艳。置身于花海的那种美轮美奂真的太让人感到震撼,我仿佛那一刻洞悉了陶渊明先生为何将心中的完美圣地称作了桃花源。桃树高耸入云,树上的每朵桃花都卖力的盛开,向每一位远道而来的游人展示着自己的魅力。回头看C,早就激动的上蹦下跳,恨不得和每一朵桃花都玩耍互动,得意的对我说:“这里美得随便一拍都是一张壁纸!”
游到高处,坐下来休息,她靠着我,分了一个耳机塞到我的右耳,放着的是周杰伦的《花海》。放眼望去,整片桃园都尽收眼底,我们都沉醉在了这美景当中。她问我:“这次旅行有什么感受。”我逗她:“桃花好美,桃花酥也好吃。”接着理所应当的收到了质问:“为什么不是桃花美,人更美?”
桃花的花语是爱情的俘虏。我转头看着她的侧颜,她沉迷在美景中,我沉醉在美貌里。是的,她很美,美得不可方物。《诗经》中有一句描写桃花的诗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一句赞美桃花的诗,同时也有祝贺结婚的意思。“小c,相信我,明年我一定上岸,明年的现在我要在这里向你求婚。”她紧紧地抱住了我。
后来的故事也很简单,一年后,我考上了,她离开了。也许人生就是这样,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都倒在了最后一步。关于分手的原因,和大多分手的情侣一样,没什么不可调和的无解矛盾,没什么违背伦理道德的狗血环节,没什么不落窠臼的新颖剧情。一切都太平常了,平常到仿佛我们本就应该顺理成章的走到这一步,平常到我不能接受。
那段暗淡无光的日子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大家都告诉我时间能冲淡一切,我也知道,时间只能冲淡而不能彻底磨灭发生的事。从那之后,每年的三月二十六日我都会来到平谷,好像每年都没什么不同——桃花、桃花酥、桃花树下的游人以及那首“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在单位工作的第六年,我辞职了。对于这个决定,父母很反对,他们觉得来之不易的铁饭碗不应该放弃;领导找我谈话,告诉我今年就可以提二级主任科员,现在离开很可惜;朋友们也觉得我一时冲动,各种现身说法想让我明白体制外的生活不是波澜壮阔而是暗礁险滩。他们说的都对,但人这一生就是无论做什么选择最后都会后悔,所以相对的,你怎么选都是对的。
当时的我,只想种桃花。为什么想种桃花呢?人心的变化,有时就是一瞬间,某时某刻,一处关键通了,电光火石一般,剩下的事情就像与生俱来一样自然。诚然,作为一名行政公职人员廉洁自律、真抓实干、为人民服务是我毕生的追求,但带领乡亲们科学种植、增收致富、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加速偏远地区经济转型、助力国家乡村振兴战略也是一种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
两年后的三月,来到自己家乡的桃花源,不由得感叹:这片从小长大的土地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近年来,这里形成了“种植+旅游+周边产品”的生态模式以及“基地+农户+合作社+种植园+景区”的运作模式。桃子亩产量可达4000斤,周边同时开设工厂生产着果脯、罐头、果汁、桃花酥等农副产品。通过线上线下融合发展的销售模式解决了销售流通困境,为周边村民提供了可观的就业岗位,带动了当地经济的良性发展,多方位的增加了农民的收入。
与桃花结缘后,多年来的赏桃花之旅,感觉都不及眼前这片景象耀眼。此情此景,春色十分,桃花独占八分。当初一起相约赏花的人虽早已不再身边,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智者不入爱河,建设美好中国。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