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类的东西,父母老师对我的教育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小时候,农村一直流行着吊死鬼的传说。听老人们说,上吊而死的人会有很深的怨气,投不了胎,就变成鬼在野外游荡。听说吊死鬼会在晚上出来掐人,吓得我们天一黑连自己家的后院都不敢去。
爷爷是个老革命,所以一直不信鬼神之事。但是一件事之后,爷爷开始相信鬼的存在了。
奶奶的父亲在去世之前,爷爷在床前陪着。大约是半夜三点钟的时候,老太爷让爷爷把防蚊子的纱门打开,说“他们”在外面进不来。
爷爷以为老太爷脑子糊涂了,没理。可是老太爷使劲拍打爷爷的胳膊,非要他把纱门打开。爷爷拗不过,起身开了纱门,用板凳抵住。
邪乎的是,门一开,老太爷“嗯”了一声,就断气了。
从那以后爷爷对世上有鬼之事深信不疑。
上高中的时候,家里几亩田种了西瓜,夏天西瓜快熟的时候爷爷在瓜田旁边搭了个棚子,防止半夜有人偷瓜。但那段时间村里流传的“吊死鬼”事件,正在风口浪尖上。
大概是五月初的时候,生产队队长家的女儿抗婚,在家里上吊死了。从那以后村里就怪事连连。
其中我就亲眼见过一件奇事儿。那天大概是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从队长家门口经过,只听他家狗在狂吠,几只鸡乱跑,鸡毛落得到处都是。这时候,从队长家里晃悠出一阵儿大概两米多高的龙卷风,绕着门口的松树转了两圈后直往农田跑了去。
当时附近有十来个人,这可把大伙惊呆了,那些老太们直叨咕,这是他家女儿的魂。当天这事就在村里传开了,我要不是亲眼看到根本不敢相信。
那天晚上好多瓜农晚上都不敢在瓜棚住了。我家瓜棚离我一朋友家的房子就几十米,他家里睡前的灯光可以给瓜棚些许的安全感。那天晚上我和我爷爷两人都住在瓜棚里,好有个照应,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怕晚上遇到点啥不干净的东西。
夏天晚上瓜地里炎热又潮湿,人在里儿睡不死,一夜耳边都是蛙声和蛐蛐儿叫。大概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听见外面有人从水沟里走的声音。透个缝儿往外看,那月亮挂在西南角使劲儿地亮,旁边白杨树上的鸟窝里小鸟抖露水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再往远处看,可真看见东西了。
那东西,身上挂满了白布,看不见腿,底下布上拖着泥浆,在田埂上边走边小声地呜呜叫着。爷爷把我拽了回去,冲我瞪了一眼自己缩在缝旁边看,确定走远了之后,拿馊掉的毛巾满满地擦了一下脸。
爷爷说,那东西舌头有半米长,脸朝天上,头发缠住了脖子,搞不好是个吊死鬼。我给吓得大喘粗气,坐在铺盖边上,不敢靠着瓜棚的塑料布。
这觉是不敢睡了,但只要等到五点钟,就会有人来收黄鳝笼子,那时人多自然不用怕了。我和爷爷打起矿灯,聊起天亮摘西瓜的事,这时候的外面是一片漆黑。远处传来狗叫,这狗不知怎么了,是拼了命地叫,叫得月光也宁静了。
瓜棚外一阵风吹过,白杨树呼啦呼啦地响。我听见树上的鸟儿像是受到了惊吓,一阵就飞没了。我拿着矿灯,拨开瓜棚的门帘,没敢探出脚,就让灯光在四周扫了一圈儿。灯光停在了刚才的鸟窝旁,我看见树上挂着一个“人”,耷拉着白布条衣服 ,脸被头发遮住半边儿,露出的那半块儿脸跟老树皮似的,一只眼睛快要掉出来了,带着血丝在灯光的照射下吓得人直哆嗦。
我跟爷爷拿着矿灯拔腿就跑,一步也没停下,直到跑到马路边,看到卖早餐的老头已经起好了炉子,这才松了口气。我们在早餐店坐下,跟老头讲述着刚才的经历。本来舍不得开灯的老头,把家里有的等都给拉开了,生怕家里还有什么黑暗的角落。
第二天村里唠家常的小卖铺坐满了人,几个瓜农在讲述做完碰到“吊死鬼”的经历。一下子再也没有人晚上敢在瓜棚看瓜了。连准备抽水插秧的也赶着天亮把抽水机拉回家了。
第二天晚上,好几户人家灯开了一夜。我开着家里堂屋的灯看电视,一直看到快要天亮才敢睡觉。
我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只听见楼下有人在吵闹。原来爷爷和其他几个瓜农算了一账,就一晚上几家瓜田丢了上千斤的西瓜。
大概过了20天,剩下的西瓜熟了,几个叔叔回家摘了瓜,就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住了。
后来,朋友承包了那附近的几百亩地准备挖塘养鱼,我俩在地里指挥施工。本就在那的池塘边有个破茅草房。生产队让我们就这请来的挖掘机也給拆了。茅草房倒了之后,挖掘机开始移土,茅草房的房梁上拴住那条“吊死鬼”,眼球不知道跑哪去了,反正那半张脸的确是老树皮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