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他是天赐的礼物,但是却没人告诉我,这份幸福的保质期竟如此之短。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Kitty依旧没有回来。我将头奋力的探出窗口,却只能望见远方无尽头的黑暗。空旷,无边。

“Kitty?Kitty?”我向着空旷喊了几声,Kitty没有应我,仿佛用无声告诉我,它并不在这里。

“Kitty?Kitty?”只有风轻轻掠过,撩起素白的窗帘,一起一落。

初次见Kitty的时候,它被李物用一尺素白的小毯子裹着,只漏出几撮雪白的软毛,那时的它像一个安静的小婴儿乖乖地躺在李物的怀中。北方冬季的早晨,冷的要死,口中哈出的热气立即会变成一颗颗小冰晶,李物还是用他已经被冻得紫红的手紧紧地把Kitty扣在怀中。他就那样哈着一口的小冰晶向我介绍说:“这是咱们的新宝宝,Kitty。”说着,轻轻晃了晃纹丝不动的Kitty,“Kitty,出来和小爸爸打声招呼,”也许是天气太冷,也许是正在酣睡,毛毯中的小家伙丝毫不领情的动都不动一下。

我同样嫌弃地瞪了李物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猫的!”

“谁告诉你叫Kitty的都是猫的,咱家Kitty是一只漂亮的狗宝宝。”李物轻轻掀起素白的一角,露出Kitty毛茸茸的小脑袋,暴露在寒风中的Kitty猛地立起圆碌碌的小脑袋,两只黑亮亮的大眼睛警惕的咕噜噜转着,软乎乎的小耳朵直挺挺的竖在风中。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Kitty,它黑亮的眼睛总让我觉得它和李物有种某种莫名的相似感。

后来,李物便经常带着我和Kitty在城中仅剩的那条老胡同里转悠。大清早的胡同口总是一阵阵的传来卖油条的老大爷有节奏的吆喝声,偶尔李物也会玩性大发的跟着喝几声“油条~热乎乎,香喷喷的油条来~“喧嚣的胡同里充斥着各色早点四处逸散的香气。这是Kitty一天中最兴奋的时间,它总会摇晃着圆圆的脑袋欢快的蹦跶在我们前面。

那条胡同,自从我认识李物后,每天他都会带我去一次,不管晴天还是下雨,春夏还是秋冬。雨天的胡同是最安静,最严肃的,雨水顺着瓦沿儿一股股的流下,轻轻拍在门前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上;雪后的胡同是最干净,最庄重的,厚厚的雪堆了一层一层,盖住了胡同其他所有的颜色,唯独剩下干干净净的白。但是,不管什么样胡同,只要有李物在,我都是喜欢的。

一直以来,李物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他努力的学画画,学绘图,学测量,学计算……他热爱每一样有着独特风格的建筑,所以,城中仅剩的这条胡同也成了他最钟爱的建筑。

时针划过十点,夜,黑的彻底。天边,几处星星凄凄地闪动。而我小小的卧室内却没有了Kitty婴儿般撒娇的嗔声。

李物说过:“每种动物都有温柔的一面,不管他的外表有多强势,内心里,他也会如婴儿般渴望被宠爱。“所以我一直很小心的善待Kitty。

他还说:“Kitty是个很有灵性的小家伙。”所以,在李物离开时,它才会拼命了般得奔向李物曾经带它去得每个地方。曾经去的地方……我明白了,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了。

我以能够的最快的速度奔向李物曾经每天带我去,但他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的那条老胡同。

胡同的老墙上写着大大的红色的”拆“字,一片狼藉的残砖废瓦,大部分的人家已经搬走,仅剩的几户人家中也只是亮着微弱的灯光,借着塔吊同样微弱的光线,我终于找到了窝在一片废墟中的Kitty,在它旁边,我竟然发现半块露在外面的木牌子上写着”油条“两个字,上面附着一层厚厚的灰土。

我用素白色的外套包裹起已经冰冷掉的Kitty抱在怀中,记起第一次见到它的场景,同样是一块素白色的布,同样是在这条胡同,同样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季。只是,一切似乎又不一样了,是的,不一样了。

那一晚,是Kitty在我身边的最后一晚,它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卧在我的对面,一动不动的像一个乖极了的小婴儿。但是,我想,这时的它是快乐的,我知道,它太怀念曾经的那个像阳光一般温暖的大男孩。

我也终于知道它和李物那种莫名的相似感在哪了,一双同样纯净而又安静的眼睛,每当看着这双眼睛,我会感到安心,感到温暖。

那个男孩曾说,相爱,跨得过国度,跨得过距离,跨得过性别,却跨不过阴阳两隔的生死。

一年冬去,一年春来,那片废墟已生出来幢幢高楼,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但是那条长长窄窄的老胡同却依旧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就在昨天清早,我还和李物一起带着Kitty去那儿吃了胡同口老大爷的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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