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飘起了濛濛的细雨，雨丝结成了珠帘，挂在玻璃窗上。萧瑟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周围静寂极了，看着窗外的丝丝细雨，她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年少时。
一、
萧瑟出生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姊妹众多，家境贫寒。她生的聪明秀丽，乖巧懂事，作为家里女孩中最大的，也特别善解人意。尽管贫寒，萧瑟的父母认为上学是必须的，他们省吃俭用供萧瑟上学。萧瑟也很争气，虽然常常帮家里干活，每回考试却都是全年级第一。
萧瑟初中毕业时，她的父亲得了重病，终因无钱医治去世了，给萧瑟造成了致命打击。她哥嫂不支持她再继续上学，母亲也无可奈何， 她只好辍学，那一年她十五岁，正值花季。
辍学后，萧瑟每天和母亲起早贪黑地干农活，繁重的农活和精神的打击，使萧瑟有几次晕倒在了回家路上。萧瑟不愿再像牛一样活着，干活回家还要看哥嫂脸色，她也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看着可怜的母亲和妹妹，萧瑟决定出去闯一闯，她觉得要死，也不能死在母亲面前。
萧瑟决定去北京试试，她觉得北京那么大，又是首都，应该会有她一口饭吃吧。她从未出过远门，连县城都没去过，一下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母亲的泪水淹过了她的心。母亲知道放萧瑟离家，也许还有条活路，也许还会渐渐活得像个人。但这只是也许！看着瘦弱可怜的萧瑟，母亲最终决定还是放她走。萧瑟也不顾哥嫂反对，迅速离开家，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萧瑟心情沉重，车厢杂乱，她无心欣赏窗外的景色，年轻稚嫩又有美丽面容的她，让不怀好意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看。在漫长的旅途中，她都不敢合眼。
到北京后，萧瑟发现一切和她想得不太一样。她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在酒楼迎宾的工作，很是辛苦，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但萧瑟觉得也比在老家轻松多了，不用再看哥嫂脸色吃饭，也能吃饱。
好景不长，酒楼新换了一个男的大堂经理，时不时的骚扰萧瑟。萧瑟只好离开，她怕大堂经理知道了不让她走，连最后半月工资也没要，就偷偷离开了。
萧瑟在另一家酒店应聘收银员，她在之前的酒楼也学习过，觉得不难。但因为没有相关工作经验，而她形象又不错，最终成了前台接待。工作比原先轻松多了，吃喝也比原先酒楼好多了。萧瑟不但个头开始生长，精神状态也好多了。她还利用休息时间自学酒店管理方面的知识，经常去图书馆看书，和其他酒店的同行闲聊，把各个酒店的管理模式、菜品价格、特色进行比较。不到一年，萧瑟升到了前台领班，半年后，又升到了餐厅主管。
萧瑟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定格在酒店行业，她攒下钱准备去学校好好学一下相关知识。可是沙的出现让她始料未及，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二、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沙带了几个人来吃饭，一进门他就盯着萧瑟看。饭后临走时，他要求萧瑟送他们出门。在门口，他突然抓住了萧瑟的手，给了萧瑟一张名片，还让萧瑟一定联系他。工作几年了，萧瑟也见怪不怪了，对这样的人，她通常印象不是很好，就没有理会。
几天后，沙又来吃饭，他要求萧瑟亲自为他点菜，可在点菜区转悠了一个小时，沙都不说要什么菜，还问东问西，打听萧瑟的私事。还好经理喊萧瑟，萧瑟正好逃离。
那天沙离开后，服务员给萧瑟送来两盒打包的鱼翅，萧瑟知道了是沙送的后，没有吃，让送来的服务员拿走吃了。出于礼貌萧瑟打电话给沙，感谢他的鱼翅，却发现他很幽默，就多聊了几句。可就是这个电话改变了萧瑟的人生。
沙说萧瑟在酒店工作太屈才了，可以去做他的助理，还可以做他公司的形象代言人。不到十八岁的萧瑟还很单纯、青涩，而且对未来充满了向往。沙三说四说，她就动心了。
在那年的深秋，萧瑟决定去沙的公司看看，看他说的是否属实。沙接了她，还约了自己的一个朋友徐一起吃饭，然后又去了舞厅。萧瑟讨厌这样的地方，他们就带着萧瑟离开了。他们说第二天带萧瑟去公司看看，订了房间让她休息。可是第二天沙约了一大群人吃喝玩乐，并没有带萧瑟去公司看。萧瑟说自己回去工作了，沙说他的公司刚开没多久，事不多，以后就忙了，让萧瑟有空再来看看。
沙送萧瑟到车站，萧瑟上了车，车窗外下起了大雨。几天后，沙打电话催萧瑟辞职，不停地发信息，说他的公司多么需要萧瑟……萧瑟去看后，发现沙的公司是卖化妆品的，好像是有点缺人。
没过多久，萧瑟辞了职，投奔了沙。沙和他的朋友徐带萧瑟吃了饭，又去唱歌。准备离开时，才发现雨下得很大。本来说好萧瑟住酒店的，沙却改变主意让萧瑟去住他家，下着大雨，萧瑟只好听他的。
在沙家的楼下，沙突然放下手上萧瑟的行李箱，抱住了萧瑟。夜深了，万籁寂静，在黑暗里萧瑟什么也看不见，沙抱着她喘着粗气，手在她身上乱摸。萧瑟要逃跑，沙却死死地抱住她，使她难以喘息。沙带着哭腔对萧瑟说，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她多美，自己多么想要她……夜太静，萧瑟吓得不敢出声，她知道自己完了。
沙在这样一个地方夺走了萧瑟的第一次，萧瑟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获得幸福了。她曾无比浪漫地想着自己和深爱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由她的丈夫告诉她，怎么样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这一切已不能实现，而且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在沙家，萧瑟看见了沙的老婆和儿子，萧瑟呜咽着喊了声“嫂子”。这个只有一卧一厅不到30平米小屋子，透着一股霉味，萧瑟知道自己上当了！
沙和他的老婆睡了，萧瑟被安排在沙发上。在洗澡时，萧瑟看见内裤上那一抹红色，哭出了声。萧瑟躺在沙发上哭了一夜，她觉得心痛无比！
第二天，萧瑟的双眼肿得像退了皮的核桃。她想走却被沙拦着走不了，沙安排她住在了酒店，带着她出去吃喝玩乐。
萧瑟很反感沙，尽量不和他说话，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在一个夜里，沙的朋友徐不知道怎么开的门，来到了萧瑟的房间，占有了萧瑟。
萧瑟想过报警但害怕自己的名声被毁。她就自己以死相拼要离开，沙和他的朋友，就说介绍萧瑟去他们一个做房地产的朋友那做售楼员。萧瑟觉得终于可以逃离魔掌去工作了，就答应了。
沙和徐打电话给那个朋友周，周来接萧瑟。车开了很久，在一个小区停了下来，萧瑟觉得很奇怪，上班不应该是在居民楼里吧。问了周，周告诉萧瑟，他花重金在沙和徐那儿买了萧瑟。萧瑟觉得五雷轰顶，她没想到沙和徐这么混蛋，占有了她，然后竟然把她像物品一样卖给了他人。
周将萧瑟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还请来一个亲戚看着她。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来糟蹋她。当他像野猪一样粗鲁地压在萧瑟身上时，萧瑟的心在滴血！他有时还把萧瑟绑在床上抽打，让那个亲戚摁着，往萧瑟胸口滴蜡。
萧瑟屈辱地过了一个月多，怀孕了。周安排自己的亲戚带萧瑟流了产，萧瑟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未经世事、遭受打击的她，不知不觉间似乎放弃了自己，似乎忘记了报警。
萧瑟流产没几天，周不顾萧瑟身体虚弱，像野兽一样疯狂地蹂躏她，还说萧瑟这个时候最有味道……周还让那个亲戚看着他折磨萧瑟，说着不堪入耳地话。周离开后，他那个亲戚就和自己的儿子把萧瑟绑起来强奸了，还威胁萧瑟不让告诉周。
后来萧瑟又怀孕了，她甚至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周说孩子不是他的，疯狂地打了萧瑟，让他那个亲戚带着萧瑟去流产。在去医院的路上，那个亲戚说萧瑟实在太美了，是男人都会有邪念，就在他儿子开车的同时蹂躏了萧瑟。
从医院回去后，周说了句美人你辛苦了，不顾萧瑟流着血，又一次糟蹋了她。周带着一身的血从房间出来去了洗手间。他的那个亲戚和儿子偷偷地观望萧瑟。萧瑟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头发散乱，身体侵染在血色里。
周那天离开后车发生了追尾，就很少来找萧瑟了。周那个亲戚老家有事回去了，只留下了自己的儿子。这个还没成家的年轻男人，开始迷恋萧瑟，想着自己和父亲还有周对萧瑟做下的事，有些悔意。他告诉萧瑟想娶她。萧瑟只说放她走。
萧瑟终于离开了，最终也没选择报警，因为她不能让母亲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她们都无法活下去。她最终在酒店找了一份主管的工作，这个工作是她所熟悉的，容易上手。
在她不断的努力学习下，她从小酒店换到大酒店在萧瑟21岁时，她在一个国际化五星级大酒店成了大堂经理，还拿到了酒店管理专业的本科毕业证。
一年后，萧瑟22岁生日的那一天，公司宣布她成为人事部经理。萧瑟充满斗志，对事业充满了希望，对追求她的人置之不理。同龄人都在谈恋爱，同事们不理解萧瑟，为什么这样的年龄，眼里却只有事业。萧瑟笑笑解释说因为自己太穷了！
萧瑟何尝不想有个温暖的港湾，但她的过去像枷锁一样，锁住了她的情和心。她很怕伤疤被揭开，她更怕得到又失去。她觉得迷人的爱情对她来说，像美丽的烟花。她觉得只有拼命地工作，才可以压住那一幕幕伤心欲绝的往事。
三、
一天，萧瑟无精打采地去员工餐厅吃饭，在经过办公楼时，被一阵哀婉的琴声吸引了。琴声凄凄楚楚，婉转动人，是《梁祝》里的《化蝶》。萧瑟最喜欢的曲子就是《梁祝》。她早听说过总经理多才多艺，不知道这提琴声是不是来自于他，萧瑟沉思着。
“哎，萧瑟，你在这干嘛呢？”萧瑟被一个声音拉回了现实，是董事长。
“哦，李伯伯，我准备去吃饭。”萧瑟颤声回答。
董事长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和蔼可亲、低调内敛。平日里他喜欢公司的孩子们叫他李伯伯，要是有谁喊了董事长，他还假装生气。
“午饭还是晚饭啊？现在是下午三点哦！”董事长又说话了。
萧瑟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还沉侵在刚才音乐声中，内心忧伤。
董事长说“你这丫头还挺逗！要是没事，就一起去楼上坐坐吧，我早就听说你这孩子年纪不大，但表现出色，做事认真踏实。”
“那方便吗？”萧瑟拘谨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她知道董事长来看他儿子，也就是总经理，顺便看看酒店的情况。
董事长说“你这孩子，有什么不方便的。”
董事长的口气不容拒绝。萧瑟的意思是董事长的儿子总经理是否方便，但她没有再说话。
萧瑟和董事长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门敞开着，总经理正靠在窗边发呆，手上还提着小提琴，几乎要掉在地上了。
“涛，你看我带谁来了？”董事长笑着说。
涛是总经理的名字，全名李涛。
听到声音，李涛回过神来，惊讶地问：“爸，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萧瑟？”
“怎么，我来看我儿子，不行吗？在楼下看见萧瑟站着发呆，便叫了她一起来坐坐，要是不行，那我们走吧？”董事长打趣地说着，做出要走的姿势。
“老爸坐、老爸坐、您坐吧……”李涛拖长声音说道。
董事长突然问道：“涛，你觉得萧瑟怎么样？”
萧瑟没想到董事长会突然这么问总经理，还是当着她的面，觉得很意外、很尴尬。
却听到总经理说：“工作出色、聪明伶俐，虽然年纪小，但对人对事很有主见。”
“萧瑟，你对涛的回答还满意吗？”董事长问。
萧瑟说：“不满意，我比总经理说的还差很多。”
董事长略显认真地说：“嗯，我也不满意，涛把你的优点好像还没说全，所以你以后别喊他总经理了，直接喊他李涛或涛，你都喊我李伯伯了，还跟他那么客气干嘛？”
萧瑟说：“那怎么……”话未说完，董事长打断了她：“就这么定了”。
在一阵闲谈后，董事长说：“涛，你订个雅间吧，一会儿过去吃个饭，有人还饿着肚子啦！”
“爸，几个人吃啊？”李涛问。
董事长慢悠悠地说：“你数一下，这里是几个人啊？”
萧瑟急忙说：“李伯伯，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工作了。”
董事长责怪似地说：“萧瑟，你不肯给我这老头子赏脸啦？今天，我请客，就请你和我儿子，你要是不去，这饭我也不吃了！”
萧瑟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
董事长出去了，萧瑟不敢抬头，不知怎么办才好。
“萧瑟，你还好吗？”总经理李涛温暖而柔软的声音。
萧瑟急忙回答：“好、好、好，挺好的。”声音颤抖着。
“好就好，我希望你不要客气，我们不会有代沟吧？我比你也就大十岁而已嘛。”李涛说完话，自己忍不住笑了。
萧瑟也笑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董事长进来了，笑着说：“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呀，怎么我在时你们都不说话呢？”
萧瑟和李涛不约而同地说：“没说什么”。又笑了，不知是笑这份默契，还是难以说清的原因。
董事长笑了，说：“去吃饭吧。”
酒过三巡，萧瑟不胜酒力，有些头晕。董事长借着酒力开腔了，讲到前几年他夫人病重时，总经理李涛才从国外回来，结果他夫人还是撒手西去，留下他和他儿子，儿子三十二了还未成家……
看着眼前这两位一老一少的男人泪眼婆娑的样子，萧瑟觉得很揪心。她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们，她自己都是泪雨霏霏！想到以前，萧瑟觉得心如刀绞、不堪回首，一大杯酒就灌了下去。她知道人间不是只有恶人。
萧瑟不知道他们三人是怎么吃完饭的，但她并没有彻底醉掉，心里觉得清醒极了，往事的痛楚让她撕心裂肺，她才明白酒精也麻痹不了刻骨铭心的伤痕。
萧瑟和李涛送走了董事长，站着发呆。她明明觉得有问题要问李涛，但却忘了是什么，只感到眼泪伴着暮夜的微风一起飞落了！
“萧瑟，你怎么了？”李涛问。
萧瑟说：“没事”。便要跑，或者说她只想逃！
脚步尚未迈开，李涛抓住了她。
他用闪着晶莹泪花的大眼睛盯着萧瑟说：“萧瑟，做我女朋友吧？”
萧瑟淡淡地说：“总经理，我们相差太远了！”还未等李涛反应过来，她就跑了，没跑出多远，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酒气和风袭来，她觉得生命已经枯竭。
萧瑟醒来时，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凄冷、美丽而忧伤。窗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色剪影。她吓了一跳，马上起身，发现自己躺在李涛办公室的沙发上。
李涛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见醒来的萧瑟，走到身边，轻声问：“萧瑟，你还好吗？”
萧瑟说：“我想听听那首曲子”。
李涛没有说话，拿过提琴，凄婉灵动的乐曲飘舞在月夜里。
萧瑟泪雨纷纷，她觉得北京的夜色从未如此美丽。
“媡儿，你又哭了，”李涛喊出了萧瑟的小名，哀哀地说。
萧瑟很惊讶，却没有问李涛如何知道自己小名的。
他们各自回家，一切像水中涟漪，风过而散。
萧瑟太累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发现有很多信息、还有未接来电。未接来电全是李涛打来的。信息是同事兼好友发的，说是衣服她拿去洗了，让萧瑟记得去取。最后一条是李涛发的，问萧瑟还好吗，不接电话他很担心。
四、
日子平静安宁，秋水剪剪，秋露浅浅。
一天，李涛发信息给萧瑟，约萧瑟共进晚餐。萧瑟同意了，条件是只此一次。李涛打来电话问为什么，萧瑟没有说话，李涛沉默片刻后失落地表示同意。没有多说，萧瑟挂了电话，她很害怕别人的追求，她忘不了支离破碎的旧伤，忘不了在上个单位周是如何骚扰她。
有一天周来找她，说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说会好好对她，说自己新开发的别墅楼盘有多少名人入住，连赵某某都订了，他给萧瑟留了一套，拉着萧瑟就要带走。
萧瑟拼命挣扎，最后有同事叫了保安来，才脱了身。她也无法再呆了，她觉得周还会再来，她觉得同事的眼光刺辣。现在，她更怕周找来。她死都无所谓，却已舍不得现在的同事。
李涛打电话说在楼下等，萧瑟走到阳台，看见李涛靠着车身往楼上张望。李涛开着车直奔榭水饭店，萧瑟并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吃饭，也没有问。车开出了闹市区，越走越安静，两边排列整齐的树木覆盖在头顶形成了拱顶，在北京，这是难得的静谧祥宁的风景。车开到半山腰停进了停车场，李涛介绍此处是离市区较近，环境优美却不喧闹的榭水饭店。
萧瑟看着眼前这个饭店，不是很大，却在绿山半绕之中，十分清雅。侍者带他们上楼，服务员整齐地站在两边。在一个雅间门口停了下来，萧瑟看见门上面写着“化茧成媡”，李涛突然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去，眼前一片花海，全是“紫媡艽”，整个房间都是“紫媡艽”奇异的幽香。
萧瑟知道京城不产“紫媡艽”，这花难以培育，这个季节花期也已经快过。她知道这一切是李涛为她做的，她才明白李涛对她的了解，比她想到的还要多。
李涛轻声地对服务员说：“按流程进行，别有差错。”
李涛在萧瑟的耳边问：“媡儿，喜欢吗？”
萧瑟忍者泪水，没有说话，内心难以抑制的痛苦。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家乡的幽林清泉。悲喜的碰撞使她快要窒息。
灯光渐暗，屋顶紫媡形的吊顶闪着红紫相间的光芒缓缓降下，停在距地面三分之二的位置转动着。钢琴声响起，屋子四周白色的星形烛台中盛放着紫媡形的蜡烛，闪耀着幽谧的光芒，也缓缓降到了一半。李涛深沉而悠远的歌声传来，萧瑟觉得眩晕。她听不见李涛唱的是什么词，眼前一片迷茫。
灯亮了起来，两个服务生站在萧瑟的眼前，他们手上拿着“紫媡艽”拼成的心形。一个服务生慢慢转过心形，萧瑟才发现“紫媡艽”是镶嵌在红色蜡芯上，摆成了心形。另一面没有花却有字，写着“一颗真心，只属于一个女孩”。另一个服务生也转过他手中的心形，写着“媡儿，今生只想有你相伴”。
萧瑟不知所措，呆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服务生推着一个紫色的餐车进来，车上有一大束黛安娜玫瑰，一个制作精美的蛋糕和两瓶红酒。提琴声响起，门口又出现两个身穿礼服的少年，手中拿着小提琴，同时出现两个身穿礼服的可爱小男孩。生日歌响起，李涛弹着钢琴和他们一起合唱。
萧瑟一阵心酸，她已经忘记自己的生日了，因为父亲走后，她和母亲的世界一片黑暗，她们再没有心思过任何节日。或者说，任何一个节日，都会让她们悲伤加剧。萧瑟无法再控制泪水，因为想到自己的生日，想到了母亲。萧瑟哭了，音乐声停了，其他人说过生日快乐就离开了。
李涛轻轻地抱过萧瑟，在她耳边轻声说：“媡儿，生日快乐！事先没有告诉你，我做的唐突，希望你喜欢，并且不要怪我。”
萧瑟哽咽着，没有说话。她想自从离家，身经磨难，已经六年没有回家乡，她不但忘记了生日，还把她自己连同苦难一起埋葬了。
李涛拿过玫瑰花，取下一个盒子打开，单膝跪在萧瑟面前说：“媡儿，嫁给我好吗？”
萧瑟这些年过的熬煎，何曾有过这样的礼遇，她跪倒在了李涛面前，泪如雨下，用断断续续的残声说：“涛哥，谢谢你－－谢谢－－谢谢你能－－给我这样的经历，我会－－我足够回忆－－一生了。”
李涛看着萧瑟，心里觉得生疼，他控制着自己的泪水，抱起萧瑟说：“哥不逼你，是太仓促了，我会一直等着你。”
萧瑟一个人喝了一瓶红酒，她心里难过，遇见李涛年龄刚好，命数却相差太远！李涛越对她好，她心里就越像滚油浇。在酒精的作用下，萧瑟说了很多话。她觉得飘飘忽忽：灵魂想要离她升天，肉身死死拽着不肯放手！她哭着说着，自己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听见李涛也在说话，同样不知道李涛说了什么。
第二天醒来时，萧瑟发现自己在榭水饭店的客房里。服务员说李涛就在隔壁。这次生日后，萧瑟和李涛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们一起散步、看电影、钓鱼……李涛教萧瑟弹钢琴。
李涛的幽默和关心，让萧瑟渐渐舒朗起来了。人多的地方总会有是非，萧瑟陆续听到很多闲言碎语。经历过锥心伤害的她，开始躲避李涛，可是李涛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还是经常来找她。
将至春节，公司筹备盛大的答谢年会，虽然请了演员，领导还是希望员工都能一展身手。萧瑟决定报名唱一首歌，她其实拥有婉转辽远的歌喉。只是她封闭了自己，没有人知道。
五、
节日将至，热闹纷纷，叶未落尽，冬雪飘零。京城的一场大雪使大地变得干净简单，有固执的树叶孤零零地挂在枝头，被冰晶包裹。
年会从傍晚开始，先是同事跳的热闹非凡的开场舞，再是请来的演员一个个表演着。萧瑟也被大家忘我的开心所感染，她仔细地化好妆，换好衣服，站在镜前看着自己，她发现自己是那么的美，这些年来她都不曾注意。
萧瑟从未在陌生人面前唱过歌，更何况是这么多的人，她觉得很紧张。请来的演员表演结束后，萧瑟觉得也不是多厉害，放松多了。
李涛上场拉了一首很激烈的小提琴曲，萧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因为下面是她要唱歌，她心里毛毛的。
萧瑟听到主持人说到自己以及台下的一片掌声，就款款地走上台，轻声地说：“我给大家带来的这首歌曲，名字叫做《千年后的那个世界》，希望大家喜欢。”萧瑟完全陷入到了动人的歌词和悠远的曲子中，她唱的动情而富有感染力。直到一曲结束，掌声响起，她才觉得又有些紧张了。她轻轻地鞠躬后，快速跑向卫生间。
在镜子中，萧瑟看见自己的脸红扑扑的。她上了个厕所，洗了手觉得平静些了，看着自己的妆容和衣装都没什么问题，就出了卫生间。在门口，一个人拦住了她。萧瑟刚要开口，那个人就说：“萧小姐，能一起坐会儿吗？我叫程帆，这是我的名片。”说着就把名片递给萧瑟。
萧瑟看到名片写着某银行的客户经理，看着这个程帆一脸实在，就去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和一些水果。程帆说他以前多次来酒店吃饭，他们单位是酒店的大客户，说和萧瑟见过几次面。萧瑟心想，就是知道是客户才来的，要不她也不会答应和他聊天。但萧瑟也不记得见过这个程帆。
程帆一个劲儿地兴奋地说萧瑟有多美，刚才歌唱的多好。还说，位置选的多好，能看见楼下的演出，还能看到窗外的风景……
那天他们竟然聊了很多，变得熟悉起来。萧瑟觉得程帆是个很有安全感男人，成熟稳重。程帆一直用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睛盯着萧瑟。
大年初一，萧瑟休息，往日喧闹的京城安静下来，她一个人去爬了长城。晚上程帆打来电话，说要请她吃饭。她没有拒绝，她觉得这是一年的开始，人家请她吃饭，不应拒绝。
程帆驱车接了萧瑟，直接开车到西河山庄。他向萧瑟表白，第一眼看到萧瑟时，就觉得她是他今生的伴侣……
萧瑟内心纠结，拒绝了程帆。但他还是隔三差五来找萧瑟，送各种各样的礼物。萧瑟从来不收，他也不气馁。
李涛也听说了，只是问萧瑟：“程帆爱你胜得过我吗？”
萧瑟说：“不知道，谁恐怕也比不了你对我的心，所以我不敢爱你！也不想谈恋爱，一个人最好！”
六、
春去秋来迎冬雪，时光如风难触摸。萧瑟回老家过年，看到辛劳的母亲哀哀戚戚的眼神，她心里矛盾。她对母亲说，自己遇到两个不错的男孩，让母亲放心，来年春节会带那个合适的给母亲过目。
萧瑟难舍母亲，却不得不离开，转过身泪眼婆娑，不敢去擦，她怕母亲发现。走远了再回头，却看见母亲在寒风中抬手抹泪的动作和孤独无依的身影。
回到北京上班，萧瑟还会时不时听到她和李涛的流言。她提出辞职，却没被批准。她直接找到李涛说要辞职，李涛显得很失落，说不会放她走。没过多久，萧瑟被提拔成总经理助理，这相当于副总，流言更猖獗了，萧瑟觉得压力很大。
在巨大的压力和程帆的攻势下，萧瑟想着母亲的话，答应了程帆。萧瑟和程帆的恋情公开了，流言少了些，李涛却说要走了。
李涛说他要出差，让萧瑟好好经营酒店，直接把萧瑟提拔成了副总，说凡事萧瑟可以自己决定，不用问他，就离开了。
李涛走的那天，萧瑟没空也不敢去送他，只知道李涛去了马来西亚。但没想到他一走竟是一年。
这一年中，酒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兴隆。萧瑟和程帆交往顺利，程帆把萧瑟捧在心尖上。
程帆想结婚，萧瑟说那就等到她二十六岁吧。
李涛回来的时候，是萧瑟二十五岁的那个春天。
那天，萧瑟去机场接李涛，发现李涛身边多了一个人。李涛介绍说：“Dviya，我的妻子。”还对Dviya说：“这是我的助理兼副总，萧瑟。”
萧瑟向Dviya打过招呼，看着李涛向其他接机的人介绍自己的妻子，说他们在马来西亚已结婚三个月，在北京还要再办一场，所以就回来了。
她走到停车场，无力地发动了车子，自己开着先走了。一路上，萧瑟的脑子里全是李涛和他外国妻子的影子，还有李涛的变化。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别人可能看出了她的反常，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萧瑟心里很乱，快撞上前面货车时，她才反应过来，却也来不及了。萧瑟笑了，想着还好，所幸车上只有自己。
七、
生命有时脆弱得只有一呼一吸，有时却固执得像块石头。萧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意识很清晰，右腿很疼，无法动弹。程帆急切地问：“萧萧，你感觉怎么样啊？你吓死我了！”说着眼泪下来了。
萧瑟没说话，看着眼前站着好多人，其中有李涛和他的妻子。她不想李涛看见自己如此狼狈，就对医生说：“让这些人都出去吧。”
医生说：“你们都出去，病人心情不好！”
李涛忽然问：“萧瑟，你还好吗？”
多么熟悉的声音，又是多么陌生的问候。不再是媡儿，但这样很好，萧瑟想着并回答到：“谢谢总经理的关心，我很好！”
李涛也出去了，萧瑟对程帆说：“帆，给我找个镜子来吧！”
程帆出去了，病房里只有医生。萧瑟问医生自己伤得怎么样。医生说，其他部位检查了没有问题，只是右腿可能短时间内无法行走。
程帆拿着镜子进来了，才问道：“萧萧，你要镜子干什么？”
萧瑟没有回答，拿过镜子看了看：“嗯，还好，没有被毁容，脸还是完好无损的”。萧瑟放下心来笑了，她想生命真可贵，上天是不会让她就此离去的，因为她活者除了苦难还没见过别的。
程帆问：“你傻笑什么啊？萧萧，腿不疼啊！？”
被程帆一问，萧瑟感到右腿十分疼痛。
程帆的细心照顾，让萧瑟得到了久违的温暖。萧瑟发现程帆憔悴了许多。既要上班要照顾她，还筹划明年结婚的事。萧瑟就让程帆不要天天来医院，她自己拄着拐杖也是可以的。
程帆还是天天去看萧瑟，他每天会告诉萧瑟房子装修到哪一步了，婚礼想办什么样的，他都做了哪些准备……
一天，李涛来看萧瑟，说对不起，他因为太忙了没来看萧瑟，因为要和Dviya举行一场中国传统式的婚礼……
李涛话没说完，萧瑟打断了：“没关系，即使你不来，我也没有资格怪你，只是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就在病床上祝你幸福开心吧！”
顿时，他们都沉默了。萧瑟内心很悲伤，她使劲控制住了自己。她知道她已没有了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的权利。
治疗期结束了，萧瑟出院了。来到她和程帆将要结婚的新房。房子大部分的付款是程帆拿的，萧瑟负担了全部的装修和家具，他们共同打造着他们温馨的爱巢。
萧瑟想辞职，李涛还是不批，就请了长假。萧瑟花了很多心思设计他们的新家。但她内心却很恐慌，她不想欺骗程帆，程帆是个好男人，又那么爱她，她想把自己不幸的经历告诉他，却又怕伤害他。
除了婚纱照，其他都差不多了。萧瑟就回去上班了，李涛依然让她做副总，一个人一个偌大的办公室，安静却寂寥，加剧了她的惆怅。
八、
要么鼓足勇气直面面对，要么在欺骗的内疚中郁郁寡欢。虽然已经过去，往事不该再提，可这是和婚姻有关的命因。
一天，萧瑟鼓足勇气，她打算把一切都告诉程帆。她想如果程帆对她的爱战胜了那不幸的过去，她会尽一切努力让程帆幸福，把一生的爱和热情献给他。如果程帆不能接受她，她也能理解，她会默然离去。
萧瑟觉得自己当时接受程帆，原因复杂！现在一切简单了，她爱着程帆，应该给程帆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萧瑟打电话给程帆，约他到自己工作的酒店吃饭。她提前订好了一个隔音最好的包间。
晚饭时，程帆如约而至。吃得差不多时，萧瑟说要给程帆交代一下自己的过去。程帆说爱的是现在的萧瑟，爱的是现在坐在他身边这个活生生的女孩，和过去无关。程帆像是害怕似的，一直说过去怎样都不重要，可是他情绪低落。恐怕不是不重要，而是怕听到他害怕听到的。
萧瑟开始痛苦的讲述时，程帆不说话了，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萧瑟觉得没脸劝程帆少喝点酒，就陪着他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她知道再痛也要交代清楚！酒精也是她的勇气。
萧瑟讲完了，觉得自己喝多了，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程帆一句话也不说，喝完了最后一杯酒。
萧瑟说：“帆，对不起，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今天你喝多了，打车走，或者别走了，住楼上客房，我已经订好了一间给你。”
程帆说：“没事、没事、没事……”一连说了好多个没事。
程帆起身要走，萧瑟和他一起到包间外，刚喊了声服务员，身体就沉了下去。服务员把萧瑟抬回了办公室，萧瑟死一般躺在沙发里。
九、
萧瑟被电话铃声吓醒，已经是第二天了，阳光从窗边射进来，刺的她眼睛很疼。她挣扎着站起来，觉得飘飘忽忽像梦中一般，却感到全身疼痛。她迟钝地拿过手机，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拿起座机，觉得应该是程帆打来的。却是李涛的声音传来，萧瑟吓了一跳。
李涛说：“媡儿，你下楼，我陪你去医院！”
萧瑟未回过神：“我没事，干嘛要去医院？”
李涛说：“你梳洗一下，我等你！”
萧瑟觉得很生气问：“我为什么要去医院，我又没病！你什么意思？”
李涛说：“媡儿，你一定得去啊！去了就知道了。”
萧瑟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寒冷袭遍全身。李涛带萧瑟到了XX医院，让萧瑟在大厅等着，萧瑟感到恐惧爬满身心。一会儿，李涛带着一位医生走过来，萧瑟全身颤抖着，无法走路。李涛搂着她，跟在那位医生的后面，穿过很多楼和一排排树木，来到医院后面一栋很旧的楼面前停下来。
那位医生对李涛说到了，看了萧瑟一眼。
李涛几乎是夹着萧瑟进了这栋楼的大门，在那个医生的指引下，他们进到一个不大的房间。
萧瑟突然看见有一个白布盖着的床上，像是躺着一个人。她吓坏了，抓着李涛捶打着喊着：“李涛，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位医生对李涛说他先出去了，在外面候着。
李涛含着眼泪对萧瑟说：“媡儿，程帆走了，你过去看看，送他一程吧！”
萧瑟神智混乱地喊着：“屁，你说的是屁话，你们是骗子，演戏的吧……我们昨晚还一起吃饭啦！”
说到昨晚吃饭，萧瑟突然不说话了，她呆坐在地上目光如霜！她想起昨天晚饭后，要叫服务员送程帆去客房休息，可是服务员来没来，她想不起来了。
李涛伸手去抱萧瑟，萧瑟触电一般推开了李涛的手，慢慢地爬向盖着白布的床，她轻轻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弄错了，吓唬我的，程帆藏哪里了？”
萧瑟拨打程帆的手机，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她着急了，把电话狠狠地摔在地上，夺门而出。
那位医生在门口抱住了她，李涛赶来抱过萧瑟，哭出了声。那位医生轻声说：“他是程帆呀，萧小姐，昨夜他酒驾，车毁人亡！对不起，我很遗憾！我们没有抢救过来。他伤得太重了，现在你看见的，是李总要求整容化妆过的……”
萧瑟一句话不说，呆呆的没有表情。李涛把萧瑟送回了家，怕她出事，时刻不离身旁。李涛劝慰萧瑟，不管怎样，这个世界上程帆最亲的只有萧瑟，早日振作起来，别让程帆在那冰冷的地方呆得太久。
在李涛的劝慰下，萧瑟拖着沉重又冰凉的心，把程帆接出来火化了。萧瑟把程帆的骨灰带回了家，程帆走的仓促，没有说过想去哪，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排。
萧瑟想着程帆和自己一样孤单可怜，冰凉的心上像安上了炸药，她的心瞬间成灰。程帆从小失去父母，经历了多少白眼才读完了书，只身来到北京，好不容易闯下一片小天地，可是这么仓促地画上了结局。
萧瑟想，早知道这样，就不告诉程帆自己的过去，直接分手也不会成现在这样。
李涛说：“媡儿，程帆是喜欢黄河的吧？”萧瑟没说话，她记得程帆说很喜欢黄河。程帆说黄河可以粗旷如英雄，也可以婉转如美人，包容博大，最主要的是，他爱的人来自于那里……
李涛说：“我们送他到黄河边去吧？他应该会安心的！”
萧瑟还是没说话，但她也默许了。她知道程帆那么爱她，带他回到家乡，自己和家乡陪着他，他就不会孤单了。
萧瑟和李涛带着程帆的骨灰来到了贺兰，把程帆埋在了黄河古渡口的半坡上。他们相信勤劳善良的贺兰人，会让程帆有个美好的来生。
萧瑟唱着一起创作一起唱过的《霜月贺兰山》，流下眼泪：
“贺兰山下月如霜，
照在过往客商的肩膀，
勾起何人的离殇？
孤影立在风陵旁，
晚风吹起旧衣裳，
漠上雁声轻落在心上。
贺兰山下月如霜，
照在白色红花的毡房，
骏马飞驰在草场，
蹄声传来久远的惆怅，
马上是否有位少年郎？
悠远笛声来自少女眼泪上。”
十、
萧瑟发现到了老家附近更加思念母亲，就说想回家看看。李涛说自己可以陪她去。母亲还没见过程帆，为了让母亲安心，萧瑟答应了李涛的陪伴。
踏进家门，看见母亲，萧瑟未语泪先流。母亲知道女儿心上有事，却不知道是什么。李涛嘴甜心细，哄得一家人很开心。萧瑟把存折和身份证给了哥哥，让他取出所有钱给母亲养老。哥哥说不用全取吧。萧瑟说还是都取了吧，自己难得回来，怕是不够用的。在家乡陪了母亲一周，全家人都很喜欢李涛，他们以为李涛就是萧瑟很快要结婚的人。
萧瑟安排好一切，在一个小诊所偷偷买了两瓶安眠药。告别家人，和李涛回了北京。萧瑟回到她和程帆布置的新家，再也不想独活与世。萧瑟知道还有一个人她想告别，就是李涛。
萧瑟找来了以前写信剩下的精美信纸，她想给李涛留下书信，把该说的想说的都说了，也就无牵挂、痛快了：
“涛哥：
萧瑟是秋暮霜雪，渴望阳光，终究无法去拥抱阳光。
涛哥，谢谢你这些天的陪伴，我决定走了。
我和程帆没有什么亲人，放不下的唯有母亲，把房子留给你，希望你可以抽空去看我的母亲。我曾经是那么爱你，可是我们出生经历差异太大，你不会明白我在人生路上经历了怎么样可怕的事情，我爱着却不敢靠近，因为我知道配不上你！我伤害了你、伤害了程帆、也伤害了自己。现在再也无法坚强活下去，我会带着对你的爱和思念，还有对程帆和母亲的愧疚离开，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只是再也听不见有人喊我‘媡儿’，怕面对你，更怕看见母亲哀婉的双眼！你的完美、你的好，是我在路上最美丽的回忆！……
涛哥，看到你获得爱情和幸福，我很开心！让我把所有的悲伤带走！希望你是平安快乐的！
我从未求过你，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把我在程帆火化过的地方火化，在埋葬他的地方埋葬我！如果你愿意，在我们的周围全部种下’紫媡艽’。来生已许给程帆，三生时，若’紫媡艽’开满古渡，说明我已还清债了，若那是你心里有我，我会看见，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年纪和容颜，成长在何处，我定会找到你！
要走了，心里还是有些乱，总觉得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想你会明白的……
我把母亲托付给你，不要把可怕的消息带给她，你会有办法的！
萧瑟惜别
201X年X月X日”
萧瑟把写好的遗书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拿了一个心形的红色小烛台，压在了遗书的一个角上。她打电话给李涛，说晚上一起吃饭。李涛说过会儿来接她。
萧瑟化了一个十分精致的淡妆，把长发盘成了欧式公主头，把一大一小两个淡蓝色的蝴蝶发饰贴在盘好的发辫上。她换上一件荷花领的白色连衣裙，一件淡蓝色的大衣，穿上她最喜欢的、有淡蓝色蝴蝶结的白色高跟鞋，拿上如水晶般澈蓝的手包。她想把最美的自己定格在李涛的心里。
李涛开车到了楼下，萧瑟接到电话缓缓下楼。出了门口，看见李涛靠在车上背对着她，俊逸的背影却有几分削瘦。
萧瑟轻轻喊了一声“涛哥”。李涛转过来怔怔地看着萧瑟。萧瑟看到他憔悴的脸，竟也呆怔地站在了原地。直到楼门口有人出来，李涛才走向萧瑟，牵着萧瑟把她送进车里。
萧瑟说了句：“我想去榭水饭店。”
李涛说：“好。”
他们一路无话到了榭水饭店，吃了饭。萧瑟觉得竟然有些眩晕，她想就几杯红酒，怎么会醉了呢？她对李涛说，想去爬一下饭店后面的榭山。
李涛没说话，牵着萧瑟的手往山上走去。
在山顶，萧瑟说：“涛哥，这座山是我今生最喜欢的！”
李涛说：“我也是。”
萧瑟看着遥远的京城，灯光闪烁，另一边的暗色中却是迷蒙的群山，她流下了泪水，滴在了灰不溜秋的石头上。
李涛半搂着萧瑟，拿出手帕擦掉萧瑟脸上的泪水。低声说：“媡儿，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会好的。”
萧瑟笑了一下说：“涛哥，回去吧！”
李涛送萧瑟到楼下，萧瑟说：“涛哥，这是我家的另一把钥匙，你拿着，以后可以随时来看我。再见了涛哥哥。”
萧瑟让李涛先离开才肯上楼，说要看着李涛走。李涛只好开车先走了。
萧瑟拖着沉重的脚步，流着泪回到家。她洗了澡，把头发吹干，辫了两个麻花辫，化了妆，换上她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和鞋袜，在镜子前面看了一下。她走到客厅，就着矿泉水吞下了一瓶安眠药，然后走进卧室，躺在床上。
过了几分钟，萧瑟觉得还是清醒的，又去客厅，把另一瓶安眠药全部吞下，扫了一眼自己的遗书，把空瓶丢进了垃圾桶。
萧瑟在镜子前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要做的，关上灯，又回到床上躺下。她用手摸索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安静地等待着新世界的到来。
十一、
爱像花儿一样绚烂，情像藤一样纠缠。不知何时，萧瑟觉得全身绵软、眼睛困倦。她不知道自己是听到还是看见有人进来了，她使劲睁了一下眼，在朦朦细光里，她看见了李涛俊朗的脸庞。
萧瑟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她清晰地看见，在家乡蔚蓝的天空中，飘着软绵绵的白云；金黄的沙坡上，蒺藜开着花；湛蓝的湖水中，鱼儿在游动。她看见，就在这美丽的贺兰山下，在广阔的绿草原上，程帆身着白衣，骑在枣红色的马背上，在金色的阳光中，向她走来。
朱门寒月2005年4月12日初稿于“隐月阁”，2016年修订。文图版权保留，转载请注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