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般都在立春前后,所以,春节是春天的节日。所以,它是希望,是喜庆,是红红火火。
还记得儿时的小红袄吧!那张黑白照片里的小红袄,还有红头绳,以及屋檐下金灿灿的玉米穗。
那时候的冬天很冷,常常下雪,很厚的雪。清晨醒来,房前屋后,白皑皑的一片。于是,孩子们从家家户户的门中跑出来。于是,小村庄沸腾了。踩脚印,同心圆、平行线,比比谁的最圆,谁的更直。小丽的鞋是县城买回来的,脚印的纹理和我们的不同。她那时是不是很得意,我那时是不是很羡慕。可此时,我们,包括小丽,几十年后,我们都在怀念妈妈的千层底。密密的,鼓起的针脚,我曾经,我们是不是都曾经用那雪白的鞋底,摩挲自己的脸?
那时候,妈妈们不怎么陪孩子玩。妈妈们很忙。虽然是冬天,不用下地侍弄庄稼,但是妈妈们还是要洗衣、做饭、喂猪、做鞋、织毛衣。那时候,孩子多。孩子们自己陪自己玩。一出门,就能遇到小伙伴。春节期间,更是有更多的玩法。春节,我们放鞭炮吧!
是啊,那时候,我们多盼望过年啊!一年玩一次的鞭炮!就去村口的老树下吧。把大炮仗立在雪地里,蹑手蹑脚地点燃引线,然后,捂住耳朵,赶紧跑。于是,在一排或一圈捂着耳朵花花绿绿的少男少女面前,爆竹砰地一声腾空而起,又砰地一声在空中炸开。那一刹那,十几张红扑扑的小脸扬了起来。望着那一缕升起的烟,由浓而淡,而不见;望着那红色的纸屑纷纷、飘舞、降落……直到碧蓝的天空,眩晕了清澈的眼眸。
那时候,天空很蓝。蔚蓝、瓦蓝、湛蓝……一提起蓝,我们就会把它和天空联系在一起。蓝天,它就在那里,一直在,永远在。那时候,我们相信永恒。后来,我们长大了。后来我们发生变化了。后来,我读到了《易经》。实际上是装模作样的读了一点。它说,变是本质,不变是假象。
还好,春节还在,永远在,就像时间一样,周而复始,在前面等候着。还有那些习俗还在。只是在城市里燃放烟花爆竹受到了限制,不知那传说中叫做“年”的动物会不会被吓跑。也许它根本不来城市里,它不喜欢钢筋水泥,它喜欢泥土、树木、草、覆盖一切的大雪……
在各种习俗中,我最怀念的应该是贴对子了。包饺子,年夜饭,我不怀念,因为成为人妻之后,我学会了这些事情。而写对联,我没学会。(世界真的不一样了,我小时候没有课外班,家里有现成的书法老师,却没人想过让孩子们学学写毛笔字。我们那时候,就是玩。)
是的,我怀念爷爷写的对联。爷爷会写毛笔字,但是他平时不写。记忆里,他只在三种情况拿出他的笔墨。一是给先人上坟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在一摞烧纸的第一张写上某某大人收;二是我们姐弟三人不舒服,被大人诊断为得了异症的时候,在纸上写了祷告祈神的话,然后念念有词地绕着我们烧了,疾病也会随着烟消散;第三种情况就是春节,写对联。
饭桌端端正正地摆在火炕上。爷爷坐一边,我和弟弟妹妹三人各坐一边,恭恭敬敬地看爷爷写。爷爷先计算着家里需要几幅对子,几个横批。然后把红纸裁好,边角料用来写“人行千里路,车马保平安”,“牛羊满圈”,“五谷丰登”。是的,所有的门楣上都要贴上,更不用说大门、屋门、窗框了。爷爷写几下,蘸蘸笔,在砚台上抹抹笔尖。我记不住那具体的对联了,那时候没有照相机、没有互联网、没有朋友圈。但是,我记得爷爷写对联时的样子,记得他写好了,我和弟弟妹妹把对联拿给爸爸贴上,帮着爸爸看贴得正不正。
又要过年了。爸爸又要贴对联了。当然,现在住进了楼房,只需贴一副就够了,此外就是福字。自从有了自己的家,我就没再帮爸爸贴过对联。但是爸爸还是会张张罗罗的买对联、买爆竹、把灯笼拿出来擦拭。他贴对联的时候,是不是会想起从前,妈妈煮浆糊,他贴,我们给他递,帮他看。从前,一去不复返的从前。
可是,春天,总会回来!看吧,料峭的东风中,它穿着小红袄,在破晓时分回来了。
破阵子 新春
原上寒梅傲雪,庭前五谷丰登。夕照晚风霞色艳,碧瓦乌檐新对工。幡飞节味浓。
欢聚除夕夜宴,围炉守岁融融。一曲杨花春日近,半盏屠苏竹爆红。新年晓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