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快一年了,这一年里,自己似乎还是没有什么长足的长进。还是像从前那样,散漫不自持,总以拖延症之类的藉口将规定好的一切全部向后推,直到时间真的来不及。
还是从前那么懒惰,还是从前那么自以为是,还是从前那么觉得未来还远时间很长自己还可以慢慢准备慢慢学习接纳这个世界。
可忽然最近看的一部韩剧告诉了我,我的人生早已翻过了新的一篇,我以为的那一切其实早已化为乌有了。
我喜欢看电影,不分国家,除了空有特效的大片和恐怖片。偶尔在没有精彩的电影的时候,也会热衷于搜罗网上的拥有好口碑的电视剧。
国产电视剧一般是重灾区,精彩的新剧寥寥无几,看的时候一般会选择重温从前的老剧;日剧和韩剧常常构建在亲情与爱情之上,然后在蛛丝马迹中无声映射社会和人性;美剧的故事线大多和电影一样乐此不疲,在僵尸在怪兽在机器人在外星人中拯救世界。
在桎梏中跳出艳绝众人的舞蹈不可谓不难,在百花间如青草异军突起不可谓简单。这是创作经典的不三法门。
我不大喜欢看韩剧,往往一年内看过不到一部韩剧,完整看完的更是少之又少。这并不是说韩剧烂,只是大多不合我的口味。
前不久,大概半个月以前吧,我开始看一直待在观剧计划里但又迟迟动弹不得的《请回答1988》。开始的那一集并没有很抓人,反而令我一度产生到此为止的乏味感。
但随着后面的角色形象越来越立体越来越饱满,一切渐入佳境,当第二十集的进度条走完了的时候,我的心里莫名的泛起不可言说的伤感怅惘。
我的人生与剧里建立的时代隔了近十年的时光与遥远的国界。在德善一伙拥有大好青春的时代,我的父母也堪堪十八岁;他们说着韩语跳着舞嬉闹,这于我而言又是另一番异国光景。在真正意义上,我们的生命有过重叠的除了青春时做过的事情以外,就是他们曾经疯狂痴迷的张国荣和王祖贤了,而这之间也相差了十多二十年。
可我还是不能否认的是,他带给我的感动和共鸣是所有国产剧都加起来也没有给予的。明明时间和地域相差了那么大,可回忆里的相同点却只多不少,在不胜唏嘘的同时也只能连连感叹时光和生命的神奇。
那些存在在我生命的事情,在隔了这么远的时光和空间的你那里,原来也曾发生过。
德善甫一出场,我心里就漫上一种又是一个神经粗条最后却逆袭男神的老套路的故事,这也不过如此啊,心里甚至有点失落。后来当看到她为了父母偏心姐姐和弟弟而歇斯底里的哭闹的时候,我的心忽然彻底静下来了。
被双门洞五人组称呼为特工队的是德善。
在奶奶葬礼上看到父亲和姑姑们笑着招待来往的客人时忿忿的是德善。
在看到父亲姑姑抱着国外赶回的大伯痛哭不能自已时落泪的是德善。
在被姐姐宝拉揪着头发教训,吵闹声几乎掀开房顶时还不认输的是德善。
在和弟弟毒舌互嘲时拳脚相向的是德善。
在双门洞五人组其余四人面前跳着丑丑的舞姿的是德善。
在遇见正焕爸爸时唯一会用他喜欢的夸张到近乎神经的方式和他打招呼的人是德善。
在憧憬爱情时听到有人喜欢自己,于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在那个人面前显露美好的是德善。
在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别人,藏不住脸上的失落然后又回复本性的是德善。
在课堂上和同学睡觉、拆分姓名笔画计算姻缘、翻花绳的是德善。
在闺蜜提醒商场里有暴露狂时不以为意说大话的是德善。
在真的遇见暴露狂时,故作淡定赶走后却又吓软在地的是德善。
在同桌癫痫发作时,让同学关闭教室门来维护那个人的是德善。
在母亲从班主任那里得知她成绩差到考取不到大学后重又唤她德善而不是秀妍时,抱着母亲在走廊上哭泣的是德善。
在看到姐姐一个人在外攻读政法的狭窄小屋,忙到一日三餐只能吃泡面时哭出声的是德善。
在大街上发现弟弟被人欺负时,不管不顾大打出手被抓紧警察局的是德善。
在母亲到达更年期心情糟糕时,带母亲疏导给母亲买减压药的是德善。
在姐姐婚礼上,在父亲宽大的鞋子里塞上卫生纸的是德善。
最后从一个大大咧咧的特工队成长为庇护家人的支柱的是德善。
哭的是她,笑的是她,打闹的是她,倔强的是她;努力的是他,隐忍的是他,沉稳的是他,释然的是他。
德善爸爸在生活潦倒时还因为别人可怜施以援手;德善妈妈为了德善的休学旅行,还要向邻居借钱;正焕爸爸在每次过生日时总闷闷不乐,原来是因为想起已逝的母亲;正焕妈妈在家人能做好一切、不再需要自己时郁郁寡欢;善宇妈妈在妈妈来看望自己时,借来了街坊邻居的米煤化妆品,只为了妈妈不担心自己;阿泽爸爸在所有的事物面前不动声色,稳如泰山,却唯独在老鼠和阿泽的安危上张皇失措。
对着电视机主题曲载歌载舞的珍珠,一根香蕉要分着三段吃的善宇一家;喜欢游戏喜欢甜类的正峰,生活贫困时因一张彩票而致富的正焕一家;年纪最小却面相衰老的鲁乙,一直争争吵吵却其乐融融的德善一家。
成绩虽差但人缘极好的德善,寻求爱情却始终一厢情愿的德善,在最后终于得到了阿泽的爱。
外表冷淡但内心炙热的正焕,追求所爱但不断犹豫错过的正焕,最后只有一个人在部队遗憾。
从小无母但独立懂事的阿泽,擅长围棋且目的明确进取的阿泽,放手时隔六年终于赢得德善。
家庭贫困但成绩优异的善宇,温柔对待母亲妹妹和朋友的善宇,在最后终于和宝拉喜结连理。
成绩虽差但情商极高的东龙,神经大条又喜欢做恶作剧的东龙,最后成为了兼顾四方的商人。
高傲倔强且成绩优异的宝拉,为了信仰曾上街示威游行,被捕时因为母亲的卑微而低下头颅。智力出群但考试七年仍一无所获的正峰,患有心脏病却笑对人生的正峰,因为一张彩票和雨伞改写了一生。
终日坐在胡同口一边理菜一边讲荤段子的妈妈三人组,闲暇时聚首喝酒玩花牌的妈妈三人组,后来都得到了各自理想的余生。
最是温柔,最是温暖,最是温情。
他们的生活于我而言是向往的,他们的十八岁于我而言是贴合的,他们的少年于我而言是胜过一切的。
可是一切还是免不了要有结束,就像剧里后半部分一直响起的sanullim的《青春》,“总有一天是要失去的吧,这青枝绿叶般的青春,就如谢了又开的花”,于是在失去之后硬生生生出许多的惆怅和伤感。
我们怀念那个时候,怀念的更多的是那个时代和那个时代里的人。可如果身边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却一直选择不放手的话,就会显得格外滑稽与落寞。
就像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发出的那一声极悲的呼喊,“满天星光,满屋月光,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逝去的永不可追。
在快结尾处,镜头外的人问成年德善和成年阿泽想不想回到那个时候。阿泽说他不想,德善看着他微笑,放低的目光一瞬飘得很远,似是沉吟:
“我很想回那个时候,见一些人。”
“谁?”阿泽坐在沙发一旁转头问道,抱着手。
“年轻,如泰山一般的……父母。”她咧嘴微笑,收回远处的目光,动了动身子,抿嘴看着若有所思的阿泽,手撑着的脸上泛起怅然的光,嘴里又慢慢重复了一遍。
“年轻,如泰山一般的……父母。好想见他们。”
过去的岁月,还能怎么办啊。这是阿泽的回答,这是岁月的回答。
在一片断壁残垣里,镜头穿过一间又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最后当推开小伙伴们当年聚首的阿泽的卧室时,所有的一切忽然又回来了。
正焕说,“特工队,你可真够慢的。”
阿泽笑着点头,“来啦。”
娃娃鱼手里拿着没吃完的薯条说,“德善啊,怎么才来啊。”
善宇说,“德善,快进来。”
镜头转到来人时,门外站着的还是一身红衣的德善,她的头发刚刚齐到脖子,一双眼睛通红,她哭着嗫喏,“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话说的,我们又没去其它地方……快进来,刚好借了英雄本色。”正焕还是一张嫌弃脸。
“德善,你怎么了,又被宝拉姐打了吗。”善宇略留婴儿肥的脸上已有英气勃勃。
英雄本色还是接着一开始的播放,张国荣倒在周润发的怀里吐着血,笑着说他老婆说刚出生的女儿的眼睛很像他。
娃娃鱼又在被窝里放了臭屁,被大家压住揍了一顿,吵闹间,窗外响起各家母亲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呼唤。
像平常一样,大家打了招呼一一离去,房间里只剩下变回小时候的孤零零一个人的阿泽。屋外,一个个小人影也跌跌撞撞地奔回各自的家。
不过我们知道,这次离开以后,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就像我们知道,我们的少年,我们的十八岁,我们度过的岁月,也永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