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清楚的记得这一天。姐姐开着踏板车载着我一起去南市,回来的路上,我们被一辆面包车撞倒。手很痛,特别痛,无法动弹,我怔怔地坐上马路中央,面无表情,双目无神,意识涣散,如死尸一般,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我毫无恐惧。
我不相信车祸这样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很绝望。
电影里,一幕幕血腥可怖的画面,车辆翻身爆炸乌烟瘴气的画面,争吵中狰狞丑陋肇事车主的画面。
来到医院大门口,我看到一个60岁的老人家身上满是血,一部分顺着担架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手斜在一旁不能控制地颤抖着,气若游丝,嘴里有气无力念叨什么,好似有人掐住他喉咙,脆弱无依的样子真可怜,何况我一个陌生人,他的子女看到得多痛心。医护人员匆匆把他抬进手术室,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他呀,和老婆吵架,肚子上被砍了两刀。”
一旁姐姐的后妈来了,事不关己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情说:“手还能动吗?动不了就残废了吼吼。”
我心里很不开心,却依旧倔强地微笑。
办了各种手续拍了各种片,去主治医生办公室的路上,我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喊着:不要手术,不要手术,不要手术,求菩萨保佑,这个时候我就像草原上待宰的牛羊,无力反抗,唯有菩萨,是我唯一的信仰。我就这样,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遍又一遍麻木地念着。
主治医生徐阿炳接过姐姐手上的x光看了两眼:“必须手术!”
我依旧那样站着,面无表情,双目无神。破灭了,我的希望破灭的,我唯一的信仰破灭了,心如刀削,骨若洗髓。观音菩萨,你不是很伟大吗?世间人千千万万,为何偏偏不佑我。
手术中,我很清晰的感受到麻药从我的脖子和腋下经脉注入,丝丝凉意,渗透我心。
电砖,钻入骨髓,穿出2个小孔,旋入3厘米国外进口医用钉,空气中弥漫骨质焦味。
我的身体,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你与我一同来到这个世界,我却没能好好保护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受了这样的苦。
第二天换药,我清楚地看到我的手臂上缝了8厘米的黑线,共计13针,一副狰狞恐怖的样子,这一刻,我蓦然意识到,我的手变了,它永远都不再是以前鲜动灵活,完美无瑕的手臂了,侄子在一旁拉着妈妈的手:“咦,好恐怖。”那个女孩子能承受得了别人那么说,我下意识地遮住。
两天便出院了,妈妈逼着我去上学:“你再不去你跟不上进度了你知道吗?要么复读,要么上学,你自己选。”
我的心凉了半截,女儿刚出院,整条手臂都被纱布缠满,不得动弹,你怎么说的出这种话,你是我亲生母亲吗?别的亲戚怎么说我不管,你是我的家人啊。
我不想复读,一点都不想,不想三年来的辛苦都白费,不想在多看一眼那些老师和同学。
我选择去学校。我是课代表,课桌上堆满了组长交上来的作业本,抽屉里颓积了同桌的课本文具,哼,原来你那么膈应我回来,连我的位置都占了。
寝室里我小心翼翼地脱去外衣。引来众人围观:“疼不疼啊,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用最甜的笑容回应:“不疼。”
体育课上,王同学拉走站在我旁边的小玲,背过身去,举手附耳,即使声音再轻,依旧清晰明了:“这个人倒霉鬼,你还离那么近。”我不言语,亦无表情。
在去食堂的路上,摩肩接踵,稠人广众,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保护着我的手臂,却依然没有阻止悲剧发生,伤口裂开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裂开了。回到家,即使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没有半分愧疚,骂骂咧咧地说:“是你自己不小心。”
说这话时,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儿,她也不是我的妈妈。
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温度,面对外人讽刺嘲笑我尚且不在乎,血肉亲缘的冷言冷语着实让我难受。我萎靡不振,心如死灰,拿着尖刀抵住胸口。
一天清晨,我站在海边看风景,鸟儿呢喃,桃花凋零,我一步步逼近大海,冰冷刺骨的海水使我畏手畏脚,蜷缩护臂,紧接着水越来越深,人越来越沉,海水如鬼魅般将我吞噬四面八方向我袭来,进入了我的眼睛,耳朵,密不透风的海水使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煎熬难耐,这一刻,我终于有了求生意志,这就是人类本能吧,濒临死亡时无条件的求生本能。
我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四肢乱舞,拼命挣扎,越来越累,心越来越沉,体力耗尽,我没有了动作。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氤氲仙境,雾气缭绕,繁华似锦,我一袭白衣踏着桃花铺展的幽径,一个转身落座藤蔓秋千,无意识地慢慢地晃悠晃悠,那一刻,我心里无比轻松。
蓦然间,光芒太耀眼,我用手挡住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依旧是广袤无垠的大海,只是海水好像变得更亮了。原来我被海浪冲到了岸上,连老天爷都让我活着。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哭了。
02
我没有参加中考,内心充斥着绝望,不想遇见那些使我为“怪物”的人。即使母亲万般阻挠,依旧没有阻挡我离开家的决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顽强生活,面对流言蜚语,众人唾弃,始终保持初心,锻炼我强大的内心,绝不屈服。
我每天打3份工,多的时候4份,每天凌晨3点才能休息,6点又要起来干活,一天睡3小时。
你问我累吗?当然累,累的手脚麻木,像是行走在街上的腐尸,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头脑已经精疲力尽,凭着一点仅存的体力工作,我要赢我必须赢。
那种压迫感,让你觉得失去人生的意义,只有生存是唯一的信仰,哭泣不是脆弱,只是坚强太久。
在一次咖啡店打工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张小姐,她很漂亮,气质也很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出生于富裕家庭的她听了我的经历她很心疼,满脸泪水。
她是善良的人,介绍给我一份体面的工作,又让我和她一起去上学,我自考了本科,我想这就是我人生中的贵人吧,有人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还把窗都关上了,其实不全是,人生总有曙光,只要你愿意相信,你愿意等,机遇很多,需要你自己去争取。
仅仅只是这样,我不满足,在张小姐的鼓励下,我向英国剑桥大学递交申请留学,我知道这条路很不容易,竞争太强大,我没日没夜翻阅资料,撰写论文,向导师请教,一次又一次修改。
可惜失败了,但我不放弃,我不甘心我勤勤恳恳的岁月就那么沉入海底,销声匿迹。我实地考察,编稿访问,又一次撰写,终于引起了剑桥某位教授的注意,他给了我次机会,让我过来试试,经过3个月的刻苦学习,我成功录取了。
多年之后,我从剑桥留学回来。不止几时,岁月爬上了母亲的发梢,染成了白鬓,忽然眼睛发酸:“妈。”
正在整理衣服的妇人愣了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声音是那么熟悉,她知道的,她知道我回来了,她慢慢地转过头来,面脸泪水,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的脸旁,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宝儿,你终于回来了。”她佣我入怀,抱着我痛哭。
接受邀请,我回母校演讲。穿着金色袭地长裙,梳着高贵精致发髻,踏着10厘米高跟,金光闪闪,夺目耀眼一步一步登上舞台,以优雅大气的身姿,嘴角刚刚好的笑容望着曾经的所有人。
通过这件事情,我明白了两件事情。
家人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永远不要怀疑他们。
还有一句很俗气的话,虽然很俗,但真理永不变。遇到挫折时,只要你拥有强大的信念和坚定不移的决心,努力坚持,无论生活有多不济,依旧倔强地活着,生活总会回报你的。
感谢人生的所有机遇,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只有你经历了才发现,没有一段经历是多余的,幸福和快乐你会很享受,挫折与磨难教会你成长,不要去恐惧和反抗生命里的种种,好好接受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承受的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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