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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月是个挺有个性挺会活的女人,会吃会喝会安排自己。她从小独立惯了,即便老公常年不在家,孩子早长大了飞走,也没太拿当回事。
那天晚上,隔壁小两口吵起来的时候,胧月正在缝制一个快完工的茶垫。编筐编篓,重在收口,做针线也一样,胧月聚精会神地埋针缝着反口,力求看不出针脚。
“啊~~~”一声长而有力的尖叫忽然贯穿墙壁,让胧月一惊,于是她就针尖一偏,直直地扎进了左手的食指。一阵锐痛传来,一颗艳红的血珠随着针被拔出,立刻就挺立在指肚上。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女的声音高亢急促,紧锣密鼓一般,但听不清内容。男的声音“瓮瓮”的,像是扣了一口缸,传到胧月家里已是共振的感觉,那就更听不清楚。
胧月咬着手指,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小两口又怎么了?去年五月结的婚,这种声嘶力竭的争吵已经两三次了。胧月听着,心忽然就有点儿乱。针线做不下去了,她只好坐到沙发上,随手拿本书看。然而沙发的后背就是两家的隔墙,听到的吵声更大,书也看不下去。于是胧月干脆把书丢开,去听他们在吵些什么,但她听着听着,却害怕起来。
隔壁家的吵架声越来越大,渐渐地男人的声音非常清晰,像是黄河咆哮:卧操ⅩⅩ,卧 操ⅩⅩ……我打死你……
而那女的,这之后则除了尖叫还是尖叫……反抗的叫,挣扎的叫,虚弱无力的叫……渐渐就无声无息。
这声音让胧月一下子想起了她的一个女同学。那女同学当年因为装修婚房与未婚夫发生争执,竟被未婚夫顺手抄起一把剪刀捅穿了大动脉,因失血过多再也没能醒过来。这个联想吓得胧月差点跳起来。
要不要报警?要不要过去敲门看看?要不要……胧月那一刻紧张死了,她犹豫不决。人家两口子的事啊,其他邻居都没动静,而且真出了事,那男的也不该没有反应。
胧月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那两个人吵得那么厉害,为什么他们家那只叫“Nuna”的柴犬,叫都不叫一声?恍惚间,她几乎疑心自己幻听幻觉,那说不定只是隔壁放电视剧的声音罢了。
胧月从小最怕听到吵架,那一刻她儿时、少女时的一些记忆也潮水般涌来。那些事她永远无法忘掉,它们在她的心里就像雪白墙壁上的蚊子血一样醒目。
醒目,而无法消除,抹一下就印进墙皮,干成印记。墙皮可以铲去重刷,但人心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