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能就那么投降

2008年,北京成为了全世界最受瞩目的地方。瘦小却满怀梦想的我一遍遍地幻想自己在暮春时节身着彩衣畅游昆明湖,在落雪时分穿越后海落满雪的石板街。我要大口大口地吃冰糖葫芦、怀柔板栗、玉皇酥……“啪”的一声,有人拉回了我的思绪。我从北京回到了狭小拥挤的教室。

“听说三模的成绩出来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后桌的筱昕拍着我的肩膀问道。我还沉溺在想象的宏图里,木讷地点头,出门。教室门外张贴的成绩单前围满了前来看成绩的人。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考试了,考试结束后,我们也将收拾行李回家待考。我心想这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毕竟那多少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我都在一遍遍地刷题、背书、整理错题。我已记不清那一本本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被我做了多少遍,书页早已翻卷,每一页的弧度仿佛还残留着当时指尖的温度。

在那些做题的夜晚,因为宿舍统一熄灯,我不敢打扰到同宿舍的同学,于是就拿着手电筒一个人去阳台上,借着手电筒的光奋笔疾书。光线时明时暗,终于在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手电筒灯泡烧坏了。阳台上的光消逝了,原本恹恹欲睡的我顿时清醒起来。月光、星光洒下,阳台的墙壁上隐隐映出对面楼宇的轮廓,极浅极淡。我合上书,起身,草稿纸从腿上散落到地上。我无暇顾及,被深邃悠远的星空吸引,那按规律排列的繁星仿佛勾勒出了我梦想的大学。我用笔在墙壁不显眼的地方写下:青春无悔,梦想常在。

在那些天还没亮的清晨,整个宿舍楼都还在昨夜的梦里。我在空荡的走廊里背英语、背政治,背书的声音很低,间或能听到水龙头滴滴答答的滴水声。那些时候我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每一日都像是前一日的重复。困了,就去操场上一圈圈地跑步。耳机里的英语听力我已能背出全部,操场边的小花从幼苗到含苞待放,它要迎来自己的春天了,我的夏天还远吗?

看成绩的同学逐渐散去,筱昕还在找寻着自己的名次。我抬头看那张贴在墙上的成绩单,纸张泛着苍白的色彩,它是否知道自己背负着多少个人的梦想,又承载着多少人的失望?它以一种奇妙的排列顺序宣示了每个人的努力结果。它沉默,却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它普通,背后却是一群人多姿绚烂的人生。毫无悬念,第一名的栏里是我的名字。

我还记得班主任那次找我谈话,那时候的我还在班级前十名徘徊,每天怀揣着希望,又不断失望,期待着高考,却又不知道高考将会回馈给我什么。我问老师:“如果我大声说出来我的梦想,是不是它就会实现了?如果实现不了我又该怎么办?”老师沉默许久,回复我说:“如果因为害怕失败就轻易把梦想放弃,我想它配不上梦想这个词。”自那次谈话开始,我更加拼命了。我害怕在这场时间有限的赛跑中,我还未跑到终点,就被告知比赛已结束。我不敢再在课堂上打盹,不敢轻视每门学科。我把杂志小说都扔到垃圾筐里,民谣歌曲换成了BBC广播。我的大脑一边记忆着函数公式,一边储存着英语短语固定搭配,我背了一遍又一遍的历史年表,我桌上的草稿纸越堆越多,用完的笔芯已经塞满了笔筒。

时间静默地走着,我们像等待许久的紫薇花,将在这盛夏怒放。晚上,回宿舍的路被路旁柔软的灯光照亮。我不知道自己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步步走回宿舍。路旁的树木被黑暗温柔地拥在怀里,而我的影子伴着我的步伐,渐长、渐短。我每迈出一步,仿佛离北京近了一步。

天亮了。夏季的天亮得格外的早。一开始是晕晕沉沉的灰蓝色,而后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扭扭捏捏地升起来。我和筱昕都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宿舍其他人早早地走了,我们拉着行李箱,一起重新走遍校园的每一个有回忆的角落。曾经一次考试我发挥失利,名次掉到了二十名外。我站在校园一处不起眼的小花园里,对着一棵玉兰树哭泣。我想起我们参加过的百日誓师大会,大家在操场上喊着:高考必胜,不负青春!我想起写满了大家心仪院校的红色横幅,它被悬挂在班级外的走廊里。我想起我奔跑过的早晨、黄昏、傍晚,我想起了北京……

后来的后来,我和筱昕都如愿去了自己想去的大学。我们一直联系着,她告诉我说她学了自己想学的西班牙语,大学期间去西班牙交换了两年,后来她告诉我说她成为了一名翻译。而我告诉她我去贵州做了一年的志愿者,读了研究生。

我们都曾是少年,曾像仰望星辰般追寻心中的小小梦想。我们与青春对饮,把酒言欢。如今,故事还在发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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