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郑荟是一个典型的被这个社会妖魔化的“三高女”——高学历、高智商、高收入,而人们谈及她们这类人的时候,难免会牵扯上她们的另一高——择偶要求高,而她们提出的这种“高要求”,又往往会招来很多人不屑一顾的白眼。
拜托,就您这“高龄”,还提这么高的要求,那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郑荟一边吃饭,一边在微博上看一个单身女博士的相亲吐槽,这样的吐槽很快就引起了她的共鸣,不过她想了想,好像总体来说,她还要更加惨一点,因为她有一份让人羡慕但是又让人望而却步的工作——女律师。
无论是这个社会的宣传,还是TVB电视剧的引导,里面几乎所有女律师都是严肃刻板、干练强势的存在。在这种固有思维的引导下,很多适龄的未婚男青年很难会对这类女性产生好感,尤其是家中有资产的男士,更会害怕女律师运用自身所学的法律知识来争夺他们的家产,所以大多数人都是闻女律师色变。
郑荟吃着吃着就忍不住叹起气来,坐在沙发上的宋桐生忍不住抬起头来,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
“话说,你被逼着去相亲过吗?”
宋桐生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有。”
你看,社会就是对女性这么不友好,二十九岁的郑荟,而立之年都没到,没结婚就成了天大的罪过,而比她大两岁的宋桐生却是安安稳稳地做着单身贵族,从来没有被逼着去相亲。
郑荟的心中一时之间有无限感慨,连原本觉得无限美味的食物,都觉得味同嚼蜡起来。
因为又是玩手机,又是思考人生,所以郑荟吃完这顿晚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
宋桐生起身,麻利地收拾完碗筷,长腿一跨,没几步就走到了玄关处。
刚刚准备换鞋子,就被郑荟叫住了。
“我师父放了我一个礼拜的假,这个礼拜你就不用给我送外卖了。”
宋桐生点了点头,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你去旅游?”
郑荟一脸郁闷,说道:“我哪里有那么幸福,住我爸妈那里,每天都要被逼着去相亲。”
她把“被逼着去相亲”着重讲了出来,可惜宋桐生依旧未置一词,自顾自蹲下身去系鞋带。
“你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宋桐生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能言善辩的郑律师一时无语,仿佛感受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感。
大概宋桐生天生有毒,接受过宋桐生祝福洗礼的郑荟,一连五天遇到了八个奇葩。
奇葩遇多了,郑荟开始怀疑人生:难道众生皆正常,唯我是异类?
她的母亲苏言女士此刻正戴着老花镜看着媒婆给她发来的未婚男士的信息。
“荟荟啊,还有一个医生,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就是上次你中暑住的那家医院,心外科的,有前途,年纪呢,比你大一岁。”
郑荟坐在沙发上看书,闻言,抬头道:“您行行好吧,先给我发条微信,我看看照片行吗?上次那八个人中,四个奇丑无比、三个不堪入目,还有一个看着比我爸还老。算了我不说了,简直影响我的食欲。”
苏言闻言,就在郑荟的腿上拍了一巴掌,说道:“你怎么回事?嘴巴这么毒!还有我跟你说,男人最重要的是品行和能力,不是长相。”
“得了吧,你当初看中我还不是因为我长得帅。”郑荟的父亲郑则仁本来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另一侧看新闻,听了苏言的话立马不乐意了,“还有我们家荟荟,既聪明又漂亮,找对象的话,对方无论是智商还是长相,都不能差。”
苏言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父女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就你们爷俩,一唱一和,合起伙来欺负我。”
苏言说罢,就给媒婆打电话去了,在家盛气凌人了一辈子的苏女士在给媒婆打电话的时候,异常小心翼翼,一直给对方赔着笑脸。
得到了郑则仁支援的郑荟看到这个场景,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心底忍不住泛起酸水来。她说加微信不过是想以“微信上聊不来”为借口,拒绝见面,可是当她看到妈妈这么低声下气地从介绍人那里求来了微信,纵然心里有千万个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人约了出来。
医生这个职业,和律师一样,听起来高大上,累起来要人命。
因为约了张医生下班后见面,郑荟本着不让人多跑的原则,就近选了宋桐生他们家的梧桐饭店。
六点不到,郑荟就到了梧桐饭店,先前“得罪”过郑荟的瘦猴儿服务员看到她来了,赶紧把宋桐生找了出来。
“你来吃晚饭?”宋桐生问道。
郑荟点头道:“对,不过我约了相亲的医生,他还没来,我先等着,待会儿点菜。”
宋桐生叫来瘦猴儿,吩咐他:“你带她去楼上东边的小包厢。”
郑荟轻笑着道谢:“谢啦。”
张医生人长得不错,戴着眼镜,看着很是斯文儒雅。
张医生问她:“你的条件这么好,怎么拖到了现在?”
郑荟笑答:“我太忙了。”
郑医生给郑荟倒了一杯茶:“我也是,以前忙学业,毕业后忙事业,可能在学校待久了,觉得自己还年轻,结果一不小心就过了而立之年,父母也开始催了。”
郑荟开玩笑道:“原来你是被父母押着过来的啊。”
张医生也是实诚:“可不是,我爸是警察,我真怕他公枪私用,抵着我的脑袋让我过来呢。”
郑荟半真半假地道:“本来我看张医生倒是很符合眼缘,可惜你贪恋单身生活,我也无法强求,只求到时候张医生能够在媒婆面前多美言几句,不要让她有机会在我妈面前告状。”
张医生忍不住笑出声来:“郑律师果然好口才,明明是彼此不来电,被你这么一描述,倒像是我负心无情啊。行行,你放心,到时候我就在媒婆面前这么说,郑律师人美、气质佳,谈吐不凡,有修养,可惜律师和医生就是两种非常忙碌的职业,我们俩又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都没法说服对方为以后的家庭做出让步,所以虽然今日我们相识很开心,但是可惜缘分不够,只能做普通朋友。”
郑荟以茶代酒,敬了张医生一杯:“张医生的口才也很厉害,如果有一天不想做医生了,记得去考司法考试,你做律师肯定很有前途。”
张医生也拿起茶杯,夸奖道:“郑律师,你可真是有意思。”
很有意思的郑律师有些敷衍地笑了笑,因为她此刻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张医生的身上了,她从吃第一口菜开始,就觉得今天的饭菜和她以前吃的味道很不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瘦猴儿过来上菜,郑荟忍不住问道:“你们饭店换厨师了?我吃着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您得了吧,您不能因为过来上菜的是没有宋哥那么帅的我,就说我们的菜味道变差了吧。”瘦猴儿一边摆菜,一边答道。
郑荟没法儿跟上瘦猴儿奇葩的逻辑,又问了一句:“饭店真没换厨师?”
瘦猴儿回道:“姑奶奶,真没,我们厨师工资可高了,舍不得跳槽。”
郑荟没问出结果,于是也学着瘦猴儿的口气说道:“你行了啊,下去吧,我们这儿不需要您讲相声了。”
瘦猴儿得令,一溜烟跑开了。
下去结账的时候,郑荟下意识地掏钱包,张医生拉住她:“哪里有让女孩子买单的,我来吧。”
郑荟也不做作,想着虽说她与他无缘成为情侣,不过多个医生朋友也不是坏事,以后肯定有机会回请,所以很快把钱包塞回了包里。
宋桐生此刻正站在收银台前结账,显然是临时过来帮忙的,不太熟练。
两人吃了一桌子的菜,不过两百块钱出头,张医生直言道:“太划算了,以后我要常来。”
郑荟乐得做顺水人情,在张医生面前把梧桐饭店狠狠地夸了一番,直到张医生出门,郑荟嘴里的溢美之词都没有重样。
张医生一走,郑荟就站在柜台前和宋桐生大眼对小眼。
“你相得怎么样?”
郑荟撇嘴:“要是怎么样了,我还用站在这里跟你瞎扯,早花前月下去了。”
宋桐生关上收银箱,抬头说道:“我看着人挺好的。”
“人是挺好的,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郑荟说完这句话后,心里已经开始迅速地构思她喜欢的男人类型了,但是等了半天,都没等来宋桐生那句“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的询问。
“这个时候你不是该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吗?”
宋桐生沉默地看着郑荟,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随后才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郑荟气结,拎着包转身就走,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宋桐生叫住了,她以为宋桐生会就“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的问题继续追问,她也准备好了用“不是你这样的就行”怼他,但是他到底习惯了不按常理出牌。
“你明天中午吃什么?”
“我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头,喝你的血。”
宋桐生:……
郑荟气呼呼地冲出了饭店,宋桐生目送着她,直到她完全出了视线范围。
瘦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柜台旁边,摇着脑袋道:“你看看这个郑律师,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看着要多仙就有多仙,怎么火气那么大,真是自毁形象。”
宋桐生再抬头望向店外时,恰巧看到郑荟红色的C级奔驰飞奔而去,扬起一地灰尘。
当了一个星期待价而沽的商品,重回工作岗位的郑荟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患上“假后综合征”的毛病,很快就把她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工作中。
直到宋桐生把保温盒放到她的面前,她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昨天郑荟没跟宋桐生说要吃什么,于是宋桐生自由发挥,结果超常发挥,恰好送来了郑荟最爱吃的油焖虾。本来不觉得有多饿的郑荟,把宋桐生送过来的午饭吃得一粒米都不剩。
“宋桐生,你知道吗?从你给我送外卖开始,我已经胖了五斤了。”虽说肉长了不少,但是郑荟根本停不下筷子。
宋桐生瞅了郑荟一眼,应了一句:“你太瘦了。”
“我跟了师父周扒皮之后被剥削才瘦的。”
“我以前也这么瘦。”宋桐生很确定地说道。
“啊?”郑荟的手撑着脑袋开始思考,“你是说五年前?”
五年前,像这会儿一样,也是一个很热很热的夏天。那时候郑荟刚刚拿执业证没多久,她的师父景源出差在外,也没留下什么活让郑荟做,于是郑荟每天干完手头的事情,就去找性感、漂亮的前台谈颖耍嘴皮子。
衡正律师事务所以经济诉讼为主,雄性律师占了大部分,这几年扩招,招进来的年轻姑娘也就郑荟一个。寂寞了几年的谈颖,终于找到了一个聊得来的人。
两人正在谈论新出的口红,电子门就被敲了几下,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谈颖和郑荟听见。
谈颖虽然不喜欢这种有着门铃不按,就喜欢直接往门上招呼的当事人,但作为前台,她还是颇有职业素养,挂着满脸的微笑就迎了上去。
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形瘦削,神色焦急。
“我找景源律师。”中年妇女的声音都像是带上了外头日光的灼热,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景律师出差了。”回话的是郑荟。
来人就是宋桐生的姐姐宋榕月,她几乎是病急乱投医,牢牢地认定了初出茅庐的郑荟。
她从破破烂烂的包里取出了两大堆人民币,全部推给了郑荟。
郑荟也没数,随意抽了一小部分钱,带了委托书和事务所出具的介绍信,匆匆忙忙地赶到了看守所。
大概是天实在是太热了,前来会见当事人的律师很少,没过多久,郑荟就被安排进了会见室。
等了十多分钟,宋桐生才进来。
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模样,来人很英俊,五官立体深邃,若不是宋榕月把家底交代得清清楚楚,郑荟甚至会怀疑宋桐生有欧美血统。
宋桐生透过栏杆一言不发地看着郑荟,眼珠子是少有的黑,黑得纯粹,似是要把人吸进无边深渊。
郑荟没有单独会见当事人的经历,虽说表现得自信满满,但还是有些强作镇定的装腔作势,被宋桐生这么一瞧,心底倒先慌张了起来。
她低下头,握着笔,很慢很慢地在笔录纸上写上了“会见笔录”四个字,趁机稳定情绪,然后才抬起头,开口道:“我是衡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郑荟,今天受你姐姐宋榕月的委托……”
“我不需要律师。”郑荟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宋桐生打断了。
郑荟搁下记录的笔,双手环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宋桐生。在她眼里,宋桐生有点不识抬举,他姐姐在外面急疯了,为他到处奔走,他却只有冷冷的一句“我不需要律师”。
宋桐生也看着郑荟,嘴巴开合了几次,才把话完整地说出来:“你把钱还给她吧,她过得不容易。”
他的语气着实是无奈,那句话在狭小的会见室里显得异常沉重,让人听着就觉得胸口都跟着发闷。
郑荟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你姐姐也会请其他律师。她很着急,迫切地想要知道你的情况。”
宋桐生抿着嘴,没有开口。
“如果你对我不满意,我可以回去和你姐姐解除委托协议,钱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不用了。”
做律师越久,心就越硬,感性在理性的逼迫下很少会发挥大作用。当初宋桐生的案子让她那颗初涉社会的心很是跟着揪了一会儿,但如果让现在的她去办那件案子,大概在内心真的没法掀起多少涟漪。
宋桐生波澜不惊地阐述了事情的经过:我姐二十岁的时候,突然急匆匆地嫁给了我们那边有名的地痞流氓陈维。我姐一直说陈维对她很好,在我面前,陈维也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最近,我去我姐家的时候,听到几个阿姨说陈维一直酗酒,喝醉了就殴打我姐。我回去问我姐,我姐却不承认。直到有一天,我亲耳听到陈维对我姐骂骂咧咧,扬言要勒死我姐,于是我把他打了一顿,并听到他承认了当年强奸我姐姐致使她怀孕的事情。我听完后,就找了一把水果刀,捅了他两刀,后来被我姐拦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郑荟是要对宋桐生的举动拍手鼓掌的。时隔多年,陈维对宋榕月的强奸,证据全无,而陈维对宋榕月日积月累的打骂责难,也因为宋榕月的隐忍,变得取证困难,当公权力对这些事情无能为力的时候,宋桐生选择诉诸暴力手段,就隐隐地有了一种侠义的味道。
宋桐生讲述的故事太冷冰冰了,就算包裹了他那颗维护亲姐的滚烫的心,也依旧让人觉得唏嘘不已。
可是郑荟是律师,她没法让过甚的同情心淹没理智,只能收拾情绪,将宋桐生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来。
“我不需要缓刑。就算把牢底坐穿,我也不会让我姐为我出一分钱对陈维做赔偿。”
这是宋桐生最后的坚持,无论郑荟怎么跟他说,他都死咬着不松口。
她无奈,只能将写好的“谈话笔录”递给宋桐生,宋桐生接过纸和笔,很快签上了他的名字。
这场会见似乎到了这里就该收场,正当郑荟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宋桐生叫住了。
“郑荟。”
郑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如果有可能,劝我姐和陈维离婚。”宋桐生的声音不再冷漠,甚至带着恳求,“还有,谢谢。”
郑荟觉得很奇怪,因为明明是五年前的案子,但是记忆清晰得如同发生在昨日。就像蒙尘的物件,看着模糊,但是轻轻一吹,尘埃散尽,原来的样貌终于能够重见天日,异常清晰。
她突然很想知道,宋桐生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记得清清楚楚。但是等到她急切地想要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宋桐生已经拿着饭盒,走得无影无踪了。
她有点茫然地走出了办公室,往外张望着。
谈颖走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你干吗呢?宋帅哥走远了,回神吧。”
郑荟没搭理谈颖,回办公室拿起手机,本来想在微信上询问宋桐生是否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况,但是想来想去都没想出来她做这件事的意义在哪里,于是没话找话地发了“晚上还想吃油焖虾”过去。
宋桐生大概是没看见,所以没有及时回复,郑荟也没期待他的回复。她稍作休息后,就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她刚刚把一份诉讼材料准备好,景源就过来了,召集他们团队的人开一个小会议。
景源很简洁地总结了一下上阶段的工作完成情况,然后把下阶段的任务布置下去。
因为不是很正式的会议,郑荟听得也不认真,一边留意她师父说的,一边玩着手机。
宋桐生大概是看到了郑荟两个小时前发的微信,终于回了个“好”字。
郑荟仿佛看到了宋桐生面无表情地回复微信的模样,想想就觉得好笑,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景源和其他同事笑得一头雾水。
景源问她:“很好笑吗?”
郑荟把手机往身后一塞,一本正经地摇头:“不好笑。”
简短的会议很快结束了,其他人都走出了办公室,只剩下景源和郑荟。
“你谈恋爱了?”
郑荟赶紧否认:“师父,我的时间都被你压榨成这样了,哪儿有时间谈恋爱?”
景源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郑荟,然后走出了会议室,只留下一脸疑惑的郑荟。
因为开了一个小会,耽搁了一点时间,郑荟为了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晚下班了半个小时。
她回到家的时候,宋桐生正斜靠在门口,大长腿自然伸张,虽然没有刻意凹造型,但是她莫名就觉得这样子拍下来估计是挺有范的。
宋桐生抬起头来,和郑荟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郑荟咧嘴假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然后弯腰换上了拖鞋,踢踢踏踏地跑进去,开了空调,又小跑着跑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矿泉水,扔给了宋桐生。
宋桐生稳稳地接住冰矿泉水,看着随手拿起发圈扎头发的郑荟,觉得脱下高跟鞋平白矮了许多的小女人,特别像那种一蹦一跳的小动物,看着挺可爱的。
虽然他知道,这位律师小姐在法庭上有多么彪悍,如果他把“可爱”这个词说出来,会招来她多大的白眼。
此刻的律师小姐,揭开饭盒盖子,看到的居然不是油焖虾,而是可乐鸡翅。
“我的油焖虾呢?”
宋桐生平静地回道:“没虾了。”
宋桐生总是有本事让郑荟觉得她在无理取闹,这次也一样,明明是宋桐生没有按照约定送油焖虾,但是在宋桐生理所当然地给出回答后,就显得特别像是郑荟在不可理喻地找碴儿。
挫败的郑荟用筷子戳着米饭,心里百转千回,想的都是怎么反击宋桐生。
她还没想出办法,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唐若”的名字。
郑荟接通了电话,因为忙着吃饭,便按了免提。
“郑荟荟,江湖救急。”
“我没钱。”
“我不是借钱。宇宙第一聪明、机智的郑荟荟,我问你,怎么消除吻痕?”
郑荟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不满地道:“唐若,谁允许你虐狗的?”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于是,郑荟又重复来了两遍“唐若,谁允许你虐狗的”。
电话那头的人嘿嘿傻笑起来,然后说道:“银河系第一无敌美少女郑荟荟,你帮帮我,晟哥明天早上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会议,但是那个吻痕很明显啊,求你给我想一个办法,看能不能消掉。”
郑荟重新拿起筷子,说道:“不能消除,但是可以遮掩,你用自己的粉底液给他刷上去。”
“郑荟荟,你真是太聪明了。”
郑荟啃了一口鸡翅,没搭理她。
“但是晟哥不在我这边啊,因为明天一大早要开会,他今天回自己那边住了,我要给他送过去吗?”
郑荟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别,你上次不是说你看中了那款粉底液吗,你让他买,这次他用完了,下次不就是你的了吗?”
唐若在那边哈哈大笑:“你果然是我心目中的全能女神,郑·什么都·会。”
郑荟毫不犹豫地回道:“过奖,唐·什么都·弱。”
挂掉了电话,郑荟才想起她家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而且此人此刻还正在看着她。
宋桐生的瞳孔极黑,仿佛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得很好,再加上平常一副冰山脸,居然时不时能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你看什么看?”郑荟一边说,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一个挖眼睛的动作。
“你们感情真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思维跳脱,郑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说她和唐若的关系好呢。
唐若是她的发小,两人的父母都认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开始就手拉手一起上学,一直到了大学,她去了邻市读书,两个人才分开求学。两人的关系,不用宋桐生说,自然是相当好。
不过郑荟也没想到宋桐生突然就关心起了她俩的关系,觉得挺奇怪的,于是忍不住问道:“你认识唐若?”
宋桐生仰起头喝完瓶里得最后一口水,喉结滚动,看着挺性感的。
他喝完水后,便拧紧了瓶盖,朝着远在角落的垃圾桶,轻轻一投。
虽然郑荟心中不断诅咒着他投不进,但瓶子还是哐当一声稳稳地落进了垃圾桶里。
宋桐生完完全全忽略了郑荟的问题,而郑荟也没有继续追问,反而兴致勃勃地又提出了另外的问题:“你会打篮球吧,看样子估计打得还不错。”
宋桐生抿了抿嘴巴,反问道:“郑律师,你小时候喜欢看《十万个为什么》吧?”
她的问题真多。
宋桐生认识唐若吗?认识。宋桐生会打篮球吗?会。
可是宋桐生却不是很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