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她同帝君还有这样一段悲情的前缘,凤九一时之间唏嘘不已,无论如何,如今她同帝君终究是从天命手中挣得了缘分,昨日之事不可追,且因她没有这段记忆,便不大能够感同身受,从旁的人口中说出,令她觉着更像是往日在凡间听说书人讲话本子,左不过一个与自己无甚关系的故事,听过了感慨过了也便过了,对自己的生活委实是无甚影响。
比起感受这曲折苦涩的前缘中的那些个悲欢离合,凤九此时倒是更加在意另外一桩事,按照盘古大帝的说法,帝君前生在这镜中留了半身法力,也不晓得这法力如今是否还在,若在,说不得也能于当前的困境中帮衬上帝君几分。
凤九瞧着身后紧紧将她箍在怀中的帝君眉头紧蹙,未置一语,她不由得撇撇嘴,也不晓得帝君此时在思虑些甚么,帝君他向来不是个纠结于前尘往事的人,此刻想必是在考虑甚么更加紧要的事罢。
凤九见着帝君沉默,索性便转过头去,这远古的神仙该是怎的个相处方式她委实不大晓得,虽说她做为青丘一代魔王甚少求人,统共也就只在帝君和学堂夫子那处栽倒过,可有求于人该是怎样个姿态她还是十分晓得的,是以冲着盘古讨好地一笑,将往日同她爹娘撒娇的功力拿捏得十分到位,“大帝,您方才说帝君,呃,东,东华他在这往尘镜,哦不,昆仑镜,是否在这昆仑镜中留了半身法力?”
东华听着小狐狸娇嗲的撒娇声音,原本便紧蹙的眉头不由得又更紧了几分,诚然他晓得,她是为他好,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为他付出良多,可因着他并没有前世的那些个记忆,是以委实也无法将盘古大帝当做嫡亲的长辈来看待,小狐狸同盘古大帝撒娇他确然还是平添了几分醋意。
盘古这一生并未体验过这些个情情爱爱,因此对于他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也并未有甚么察觉,两条火红的狐尾凝实在他虚幻的掌中,瞧起来带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想不到这半身法力不但确有其事,竟还保存到了如今,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欣喜不已的凤九立时便想挣脱了帝君的怀抱,将那两条狐尾取来。
东华好似一早便觉出了她的意图,悄悄捏了个定身的诀法丢在小白的身上,而后施术隔空接过那两节狐尾。
帝君花哨的动作委实叫凤九瞧得一愣一愣的,不由惊奇道:“诶,帝君,不是说往尘镜中不能使用法术的吗?你怎的……”她却全然忘了她此时正握在手中的陶铸剑是打哪来的,也丝毫未曾擦觉她已然叫人下了定身术。
东华瞧了眼浑然不觉的小狐狸,理所当然道:“唔,盘古大帝不是说了吗?这镜子原本便是本君造的。”
帝君说得确然有理,此事倒是她忘记了,凤九了然,想点点头,却蓦然发现自己似是被下了定身诀,动弹不得。此时统共便只有她同帝君二人外加盘古大帝的一个虚影,凤九不消多想便晓得是帝君做的手脚,挣扎道:“诶诶,我怎的动不了了?帝君你定住我的身子做甚么?你快点帮我解开啊。”
东华瞧着她此时恼羞成怒的模样,挑挑眉,靠在她耳旁轻轻地带了几分笑意道:“定住你,你才会乖一点,免得去给旁的人投怀送抱。”
凤九对于帝君的言论颇觉委屈,立时辩驳,“我哪有?!”
东华唔了一声,微微伏了些身子,与小狐狸平视,盯着她瞧了半晌,又若有若无地撇了眼一旁盘古大帝的虚影,委屈道:“你方才不是还同盘古大帝撒娇来着?”
虽说撒娇这件事是她自小的拿手绝招,但也仅限于她家里的人,再后来也顶多便只同帝君使过且还收效甚微,这唯一的一次同不甚相熟的外人撒娇,还被帝君摆到明面上来,委实是叫她有些难为情。她此时丝毫挪动不了,也躲不开帝君的目光,只得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那还不是为了你。”
话音刚落,凤九又觉着哪里有些不大对头,诚然她是破例同外人撒了一回娇,但左右还不是为着帝君着想,怎的叫帝君说到好似她有多么对不起他一般,她们九尾狐认定一人便是生生世世,怎会做那般始乱终弃之事?
半晌,凤九终于悟了,帝君此番约摸只是吃醋了,虽说帝君作为一尊挂在画像上供后辈神仙瞻仰的尊神,但凤九将帝君同她正经见面至今的事都仔细捋了捋,发现这无厘头的醋帝君他似乎还真没少吃,是以她憋了笑意问道:“帝君,你不会是醋了吧?”
东华倒是承认得十分爽快,“唔,你知道就好。”却仍是不打算为她解开这定身诀。
一旁的盘古瞧了一出小夫妻恩爱的戏码倒也十分欣慰,原本他早该化作尘土,却偏偏为了这一丝放不下的牵挂强留了一缕元神于这镜中,如今瞧着他二人这般幸福,他的这份执念也当放下了,只不过东华情况似有不妙,他还需得在离开之前最后再帮上一帮,“东华,我瞧着你法力似有不济,身子似乎也有损伤,你试试炼化你手中的狐尾,说不得能帮到你的忙。”
东华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多谢大帝。”
盘古豪迈的嗓音此时已带了些沧桑,“我已在这处守了太久了,如今晓得你二人平安幸福,也便该离去了,这昆仑镜原本便是你的,如今自然也该物归原主。”说着便准备将这法器的控制之法传给他。
东华却并未立时接下,反而负手道:“大帝,我还有一事详询。”
见盘古并未作甚回应,东华也便自顾自地道出自己的疑惑,“大帝之前说,小白她恢复了元身,是什么意思?”
盘古愣了愣,他确然未曾料到东华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只得将自己瞧见的和盘托出,“之前我同你讲过,她前世为你割了九尾而身陨,可我今次见着她,发现她的原身同从前并无两样。”
闻言,东华微蹙眉头,片刻后微耸的眉峰既敛,便是了然了,天地化生的远古众神一生只有一劫,便是羽化之时需应的劫数,并无飞升上仙上神之劫,若照盘古大帝的说法,想必小白便是那时在星光结界时恢复的元身,再加上今世他同她也算是强行逆了天命,难怪那时他只能算出她有个死劫,却不知具体时日,他还以为那是她飞升上仙的劫数。
幸而有星光结界为她挡了一挡,否则单凭小白那区区三万来年的半吊子修为如何能抗得过天道的惩戒,这般说起来他同她倒真是不经意间救了彼此,缘分这东西当真奇妙,天命说的无缘果真是信不得的。如今天道既已惩过,想必他同她便也再当不得无缘二字。
心中疑惑既解,东华也便伸手接过这往尘镜的控制之术,瞧着盘古大帝的虚影渐渐消散在混沌之中,东华到底还是拱手一揖,算作是送盘古最后一程,也是感谢盘古道出了他同小白之间这生生世世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