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曾一度很讨厌的蝉。
小时候我不认识蝉,也似乎没有听到过蝉的叫声。因为小时候的日子现在想来是在一片喧闹欢呼中度过的,所以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快乐,没有空间去注意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这么一种生命。
知道它的名字是在古诗词中,它从文人墨客的墨汁中脱颖而出的时候,是那么的高洁,身居高位,餐风饮露,白露作别,留下惊魂一瞥的感伤……所以我对它产生了异常的好奇……也许只是想看看它那种不染风尘的孤傲,因为总想知道它是如何让在这个浑浊的世界上做到高贵生存。
有幸结识它是在那个闷热的夏季,我自己招了几个小孩子,给他们补课换点微薄的银子,心里莫名地充满了烦闷与伤感,因为现实给了我太多的失落与无奈。记得门前有几颗枣树,每天中午要休息的时候,成百只聒噪的虫子就开始了它们的交响乐大演奏……炎热的天气、烦躁的心情、电锯一样的虫鸣终于让无法午休的我爆发了,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那句话的:这到底是什么虫子?得到的回答是:蝉!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我当时就hold不住了,准确的说,我当时有种从云端跌落地狱的失望……那个文人笔下的“高贵的君子”居然是这般的模样?我甚至有种被骗的感觉……我不明白它们那样坚持不懈地发出那么难听的声音到底是为了什么?从此,每当我回忆那个夏天,总会在耳边响起那聒噪的蝉鸣,以及那段烦躁的心情,还有让人窒息的闷热……
由此触及的是每个有蝉的夏天都无端生出许多糟糕的心绪……
后来我读到了法布尔的《昆虫记》,在关于蝉的那章描述中,我顿生许多惭愧……同时也为自己的无知而汗颜。原来蝉的生命在昆虫界来说很长寿,但是在阳光下的日子却只有一个月,然后就结束了生命。一般的蝉幼虫都要在黑暗的泥土中不停挖掘长达四年的时间,才能等待适合的时机,一举冲破黑暗来到阳光下,完成它生命的蜕变:幼虫——>蝉。据说北美有一种蝉要在泥土中生活十七年才会出来面对这个明亮的世界……多年的地下苦干,换来一个月阳光下的欢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所以我们没有资格责备成年的蝉儿发狂般的高唱凯歌,整整四年,它在黑暗中,穿着像羊皮般坚硬的肮脏外套;整整四年,它用镐尖挖掘着泥土;终于有一天,这位满身泥浆的挖工突然穿上了高贵的礼服,插上了能与鸟儿媲美的翅膀,陶醉在温暖中,沐浴在阳光里,享受着世上至高无上的欢愉。无论它的音钹有多响,也永远不足以颂扬如此不易、如此短暂的幸福啊!
这是它给自己的生命颂歌,无知的我又如何能小觑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