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的六月,和其他大学的六月一样,充斥着酒精的味道和离别的伤感。但那种被压抑了四年个性后爆发出的反叛气息,却是其他大学没有的。在这样的气息中,昔日地下工作的学员情侣高调了起来,也敢在他人面前打情骂俏;昔日循规蹈矩的乖学员燥动起来,也敢在熄灯后觥筹交错。与之相对的,昔日铁面无情的队干部也似乎变得通情达理,昔日让学员避让不及的纠察兵也低调了许多。
是的,在条条框框中度过四年的毕业学员失去了太多同龄人的活力,叛逆,然而他们和队干部都明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他们,还要迎来或许是他们从军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服从--服从分配。
我毕业的那年,几十年来未变的指令性分配,变成了按学员综合评定成绩排序选岗。尽管有这样的巨大进步,但是边疆海岛总归要有人去,朝夕相处多年的兄弟,恋人,一夜之间仍然天各一方。
我们毕业后的两年,是伴随军改的两年,从脖子以上,到脖子以下,到最后一只靴子落地,我们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而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往往要付出因历史变迁造成的代价。
我的一个学弟,军政素质过硬,理想信念坚定,卯足劲想在毕业后大展宏图,可是命运就像给他开了个玩笑,他分配到单位半年,所在单位就接到了撤编的通知。干部分流转业,或脱军装转非现役。学弟向自己的同学抱怨生不逢时,而许多同学却羡慕他有这样脱离苦海的机会。
身处历史洪流中的我们,往往慨叹自己在这洪流中的渺小,个人的理想抱负在大势前本就微不足道。于是很多人迷茫了,不知前路何方,感觉个人的努力也在历史的洪流面前也变得如此不值一提,有的人世故了,忙于“立足”新的环境,吃吃请请,拉拉关系。然而,疾风之中必有劲草,洪流之中亦有磐石,俗世中必有常怀少年之心者。
少年之血性
岩哥就是我敬佩的这样的人。岩哥是我步入军校见到的第一个战友,按说像他这样成绩一般,体能一般的选手,本该也是随大流的一员,可是他偏不。他不仅实时掌握最新军事新闻,而且对《海权论》、《制空权》、《孙子兵法》等古今中外军事著作颇有研究。而且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理论,并且编成《强军四策》印发全队,并利用参与校园TED演讲的机会,推广至全校。
如今岩哥身穿高大上的海军白,身处捍卫南海主权一线,依旧豪气十足。每当出现萨德这样的热点话题,还是能够看到岩哥朋友圈慷慨激昂的状态,仍旧能看到他极力推销自己的《强军四策》。论军人血性我服岩哥!论对自己理想的执着坚守,我服岩哥!洪流之中要顺势而为,却不可随波逐流。
少年之浪漫
将军和鳄鱼,本科四年可谓难兄难弟,也因为挂科和挂体能成为了队干部的重点关注对象,毕业综合评定他俩自然很难有优势,于是皇城根下的将军去了中俄对半分的黑瞎子岛,山东大汉鳄鱼去了云南中缅边境。
出乎很多人意料,这对祖国最东北和最西南难兄难弟,在边防基层却如鱼得水,丝毫没有对艰苦条件的任何抱怨。工作干劲十足,生活也自得自乐,将军时而说说老毛子边防部队的趣事,时而发几张边疆冰河落日奇观的照片,鳄鱼更是收获爱情,眼看就要结婚了。
边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也许意味着荒芜,孤寂。甚至四年来都有奔赴边疆的心理准备的我们而言,对边疆也有着复杂的心情,很多人因为被分到了边疆而从此消沉。然而边疆对于将军和鳄鱼,却像是边塞唐诗中那样充满浪漫情怀。
何谓少年?少年当有血性,少年当有浪漫,军人当怀少年之心。
又是一年毕业时,回想两年前毕业时的场景,一切都历历在目,尤其是送别同学时,背着背囊远去的背影,那是少年的背影。那时一句“兄弟,好好干”包含的是最真诚的祝福,那时的我们充满血性,满怀浪漫。七尺之躯已许国,定当戎马半生,只愿归来之时,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