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七百八十二条草丝
我遇见它,拆数这六千七百八十二条草丝
这是六千七百八十二条草丝,被拣选的
细柔草丝,有的长一些,有的短一些
有一个个大小的弧度。我无法让它们回复原样
一个杰作,牢固吊在菜子梗,丝雀口袋一样的窠臼
这六千七百八十二条草丝,各自从哪里衔来
怎样拿口水组织,现在已看不清,它们以前的样式
小丝雀能够把它们养育,织就奇妙的作品
六千七百八十二条草丝,每一根,轻飘
@梦境
我保持坐姿,从地上的传媒大学到达地下的朝阳门
是的,我可以在地下移动,你也可以
我的梦境里到处是群众,背包的年轻男女拥挤不堪
是的,现实生活中的人和事这里都出现,没比现实更好,也不更坏
像重型卡车运输水泥,倒进打桩机凿出的深洞
在与我生活隔着距离的地方,梦境就是现实
现在,生活已然超出了我的想象,它有力地钻穿了我的脑袋
@冬北京
咂着嘴巴里啤酒汁液的微苦经过冬北京
冬北京在积雪里沉醉,大小车辆在雪片下落时起伏
江汉平原一定遍地青麦苗
从青麦苗写到麦芽,在此省掉一个成长期——
麦子灌浆,脱粒,麦芽变成酒汁
在我胃里翻涌,喷溅到雪地上
嘴巴两角的残余,挂成了线,麦芽香跟从了我
在冬北京,麦香扑鼻,舌尖有好啤酒的苦味
@骑马下乡
我去一个小村子。我曾在那里待过许多年
我想骑着马去,拜访它——
用马蹄子扣响安静的水泥路面,用马的嘴
叼路边的嫩草,饮用沟渠的清水
此去需要耗掉白天和夜晚,我是慢慢去的
去过以后我会清楚记得去路弯曲,以及
草的长势。此去的遥远,得花费脚力
走到唐朝或者建安年间的乡村。我在马脊上颠簸
马身上的铁甲和我腰间的长刀渐渐清晰
我待过的那个小村子在前方,越来越苍茫
@海和狮子
在岸滩边伏着,一只狮子
它,睡着了,鼻息深重沉闷
我在深圳野生动物园,看见一只睡着的
狮子;在南澳金沙湾那是中午
沙砾灼热。海,睡着懒觉
海和狮子它们都睡着
在不同的时间和地方,我看见它们的安静
这两者,被我写到一起,它们各自没有意义
它们通过了我,会合在一起
告诉我什么,又要告诉你什么
它们还是不是海和狮子
在我身体里,保持着两个词语的光泽
海;狮子
两个不同的概念,两个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