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九个节气。雪花儿,冬季里最美丽的花儿。
如果说“万紫千红”是大自然匠心独运而成的“工笔画”,那么雪花儿就是大自然别出心裁的“写意图”。
姹紫嫣红仍在不遗余力地装点着这个世界,而雪花儿却意兴阑珊,缺少粉饰太平的激情。或许它厌倦于遮掩,担忧玷污了自身的洁白。
记忆中小时候的雪在北方的冬季里绽放的很浪漫。先是彤云密布,好像是酒在酝酿发酵。之后傍晚或夜幕降临之际就会落起雪霰来,沙沙作响,很急促似的。不久雪花儿就慢慢飘落下来。
初飘的雪花儿似乎很羞怯的样子,总是左躲右闪飘忽不定。其时并没有风。很快雪花儿犹如花朵在逐渐盛开,不再飘忽,纷纷扬扬。以致迷离了整片天地。
远远望去,房顶、高树朦胧在纷乱的雪花儿里。雪花儿彻地连天,下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风。空气里似乎氤氲着淡淡的酒香,我知道,那是陶醉的味道。
一夜大雪纷飞。推开门就是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地面雪白而平整,间或有一两行小动物浅浅的脚印,像是拓上去的一样。
清扫院子里的雪是起床后的第一项劳动。从门口到院中,从院中到路口。一条小路呈现在眼前。热腾腾的毛巾,火红的炉子,晶莹的雪;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但很快雪花儿又飘落下来,一切又被重新覆盖。刚扫出来的小路被填平,小动物的脚印被掩盖,连同那欢声笑语也被关在了屋子里。
下雪的冬日漫长而又百无聊赖。除了漫天的雪花儿在飞舞,上天似乎不再额外地恩赐什么。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房檐下吊挂着一整排的“冰琉璃”。上粗下尖,尖处于午时嘀嗒着融水,把房檐下的地面上滴出一溜深浅不一的小凹坑。溅起的小水花肆无忌惮地打在路过它旁边的人的腿脚上。偶尔一根“冰琉璃”哗啦一声,整根地掉落下来。
粗壮的“冰琉璃”渐渐变得苗条起来,但太阳下去,寒气上来,“冰琉璃”停止喧哗。第二日,房檐下的“冰琉璃”变魔术似的又粗壮起来。屋子里有白烟从窗缝或门头飘出来,那是屋子里的人在生火取暖。
一个大树根可以慢悠悠地沤上一天。初被点燃烟雾是极大的,满屋子“云来雾去”,恍若仙境。若小孩子受不了要打开房门,大人马上就让关上房门,说是“烟暖”。
时至今日我也没感到烟有多暖。我只知道等浓烟逐渐散去,红红的火苗窜上窜下,我就又会跑进屋子里半蹲着在大树根旁边取暖。只要木头疙瘩有一面燃烧充分以致发红类似鱼鳞的形状的时候我就拿红薯来烤。尽管大树根还会沤烟,但足可以忍受。
或许是鱼鳞似的火足够热情,或许是小孩子的手太过细嫩,或许是一颗急切的心多了一些等待,红薯的一面居然被烤成了焦炭一样的颜色。于是忍着被火灼痛,像猴子“火中取栗”似的以最敏捷的手法把红薯翻到另一面继续去烤。
终于红薯变成了一只“黑老鼠”,终于扒去黑色的“鼠皮”,露出白白的“鼠肉”。一股红薯特有的甘香混合着缕缕烟气弥漫了整间屋子。尽管嘴巴或脸颊会不经意留下或浓或淡的黑色印记,但那是无伤大雅的;头发上细微如尘的烟灰也是无关轻重的,只是因“剥鼠皮”被沾染成黑色的十指是要被清洗的。
屋外是雪花儿的世界,间或有风。风如一只大手,把雪花儿推推搡搡;雪花儿却很享受,它们像荡秋千一样,似乎隐隐约约能听到它们的笑声。
灵动的雪花儿飘落在被黑色手指半拢的掌心里,它们受宠若惊似的瞬间被融化了。雪或许是最天然的“清洁剂”吧,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来,两只手或转或搓,墨污很快被洁白的雪吸收殆尽。双手洁净如初,前观后看似乎还蒸腾着些微的热气。
堆雪人打雪仗是孩子们的游戏,但滚雪球似乎更让人感兴趣。先用双手团一个小雪球,之后放在雪地上去滚,之后越滚越大。可以用手推着向前进,也可以用脚,但又怕用脚不小心会破掉一块,于是仍是用手,用双手一直向前推,向那雪厚的地方去推;边推雪球下面边发出“咯吱吱”的响声,直至浑身冒汗再也滚推不动。小雪球终于变成了“大石滚”,“大石滚”终于孤独地停留在村外的一片树林里。
童年的雪花儿很“丰满”。成年后的雪花儿似乎成为奢侈品一样的存在,甚至可遇而不可求。尽管有幸一见,却很“骨感”。转瞬即逝是它优雅地别离。
立冬是雪花儿的序曲,太虚漫步、空中漫舞是雪花儿的姿态。它曾经粉雕玉琢过这个不太完美的世界,但现如今它却羞于遮掩。蜻蜓点水般往来飘忽。
今日立冬。雪花儿正在赶来的途中,或许它能看到异样的世界。或许这个太平人间需要它的眷顾和呵护。
农谚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又说,“瑞雪兆丰年!”据说雪不但能够对农作物起到保护作用,最重要的是还能杀死地里对庄稼不利的害虫。
早上,母亲打电话来说老家下雪了。雪下得很大。听得出来母亲很是兴奋,她说下雪好,可以把病菌冻死。我深以为然。
我虽没有亲见今年立冬老家里的雪花儿,但我相信它定然很美丽;我也确信母亲的话,一定会实现;我想立冬的雪花儿定是身负使命而来。它不是去遮掩什么,而定是要扼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