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着小雨,一只小喜雀站立在一棵光秃秃的小树顶端。小树是刚栽种不久的国槐树,枝头旁侧刚刚长出几根三毛似的小枝丫,没有半点遮拦。小喜鹊轻叫着,四下张望环顾,它一定很着急,它一定在寻找它的同伴或父母姐妹。
喜鹊是最忠诚于同伴或家庭的鸟。一旦同伴不见了,它会嘎嘎不休,它会站立在大树、枯树高高的枝头,或高高的电缆上,不停地欢叫,不停地张望,专注极了。直到另一只被呼唤而来,或者它被另一只呼唤而去,才会停止鸣叫。欢喜聚集,会是骤然的宁静或小声的喳唧私语。它们会安闲地坐卧在树枝间、电缆上,或者摇摆跳跃在田间地头。幸福极了,欢快极了,偶尔的喳喳会令人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抬头观看。一副祥和、宁静、欢愉的画面会展现在你的面前。特别是在春花烂慢和夏花灿烂的季节,那种阳光下花鸟的天意组合,美到心儿和鸟一样欢跳,和花一样绽放。
家乡的辽阔原野,我经常会见到这样的画面,我为喜鹊的忠诚而感动,我也因喜鹊的欢跳而欢喜。
夏日的一个黄昏,天尽头的红云逐渐淡去,银环的月牙已挂在半空。鸟儿们开始回家安歇,一只兔子也竖起耳朵,唰的一下不见了踪影。一只喜鹊从东边飞来,飞到了路旁的一棵枯树上,使劲喳喳地叫了起来。叫了几次,跳起双脚,跳到了枯树的最高处,又开始大声喳喳。它一边喳喳,一边扭动脖颈,凝神四处远望,忘了过路的常客。叫声划破寂静的黄昏,声音显得十分响亮。过了一会,扑棱棱,扑棱棱,飞向远处百米外一颗独立高大的泡桐树,又开始了大声的鸣叫。那一刻,我又被深深地感动。我猜,它一定是着急地等待着同伴。
后来,无数次的与喜鹊路遇,也证明了我的猜测。
春夏秋的时节,我经常会看见单只或两只或几只喜鹊,站立在路旁的线缆上或大树上。要是一只,它很少安静地站着,抬头张望,它总要有节奏或不停地喳喳,喳喳一会就飞走了。要是同时听见另一只喳喳,细心留意,你会发现两只喜鹊会片刻出现在你周围的视线。
有这样一个画面,我永远难忘。刚刚过去的九月一个下午,夕阳静静地挥洒着余辉,阳光下的万物惬意地沐浴着雨后清静的金色光环。一群喜鹊散开来从南飞向北,喳唧喳唧,欢快极了。有几只还翻转倾斜着身躯,在空中边盘旋边先前飞。它们是要回家了,它们总是那么俏皮,总是那样来回自由逍遥。突然,三只小喜鹊停留在半道光秃着身躯的一棵槐树上。稍稍停留,两只飞走了,还留下一只。留下的那只不安地左右看看,它一定在等待另外一只。
我路过的一片树林,是喜鹊的家。黄昏时分,它们都会飞到家里。要是结伴同行的一只先到家,它定会站在高高的电缆上大声喳喳,等待另外一只或几只飞来,它们就一同欢叫着飞到林子深处。
最初留意起喜鹊,是我多年未见喜鹊(大约从1988年到2009年),忽闻欢快的嘎嘎嘎而起。我无比兴奋,与四邻分享了它的出现,并回家告诉了父母。听到的人也同样激动它的再现。喜鹊毕竟是千百年人们心中的吉祥鸟。它的一声欢叫也许会让人们期盼叨唠喜事临门,会让人们忘却一切烦愁和不悦。小时候受大人的影响,孩子们都喜欢那黑白若绸缎般光洁俏气的小鸟,再一个七月七的鹊桥相会,那神一样的鸟,让人更加喜爱,更加神秘莫测。那团团菟丝子的金色藤蔓,我和我的童年伙伴们,总把它们当成了喜鹊为搭桥而吐的金丝线,爱不释手,采撷不够,还唯恐弄断了它们。谜底一直延伸了四十多个春秋,观察起了大自然,我方知那些都是古老而美丽的传说。但我还是相信那传说,我相信抬头听见的欢叫喳喳,一定会给人们带来好消息。
对于喜鹊的用心留意,源于两年前九月听到的两只成年喜鹊的嘶哑声。嘶哑着张望不断鸣叫,让我心动心疼。我从来不曾听见过那种叫声,我误以为喜鹊感冒了。过了几天,再次路过同一条小路,我看见一群乌亮的小喜鹊。有的站立在电杆顶端左右,有的站立在树枝头,有的在田间地头走动,还有一些在眼前的小树林来回飞奔。喜鹊们个个神态自然,充满了幸福感。我终于明白了前几日听到的嘶哑的喜鹊叫声。那嘶哑声是母爱持久殷切的呼唤,父爱无限的责任呵护。
我曾这般感慨:神奇的自然界无所不有,无所不能。曾记得,蒲公英开花的春天,喜鹊家族唱着嘹亮的歌来到了这里,满世界地飞着,嘎嘎的叫声带给人兴奋和快乐。经过繁华,度过绿茵,收获金秋,喜鹊时刻带给人的也是欢喜。但如今,喜鹊爸爸妈妈的叫声低沉了,嘶哑了,却养育了一个更大的家族。聪明的老喜鹊在寒风来临之前,已教会了孩子们飞奔和捕食的强大能力。
自然面前人是何等渺小?永远有未知的世界。
喜鹊家族得以吉祥、欢快、幸福,是忠诚和爱捍卫了它们。我常常会看见它们嘴里衔着红红的干果,从一处飞向另一处。它们一定是去和同伴或姐妹或孩子们去分享。但它们又何止是忠诚?它们更多的是聪明、睿智和机警,喜好嬉闹。我常常被它们的俏皮所吸引。
五月初的清晨,七点多,太阳刚刚明艳,一群喜雀欢叫着飞回来了,飞到它们经常聚集的老松树周围。他们先在松树上飞上飞下,欢快极了。正在不远处老枫树上玩耍的灰喜鹊,听见了喜雀的欢叫,集体飞了过来,也跟着上下飞舞。喜雀们唰唰唰地又飞到了眼前的二层楼顶上,跳左跳右。楼顶上有几处矗立的细铁杆,三四个调皮的喜雀干脆站立在杆的顶端。灰鹊又看见了,又群飞着到了楼顶。其中的一两个又学着调皮的喜鹊,去站立杆头。调皮的喜雀又嗖的一下,斜立在杆的中央,与杆成了九十度。一只灰鹊又要去模仿。刚刚趔趄几下,还没来得及站稳,那只最调皮的喜鹊又嗖的一下飞到了楼顶下方连接两栋楼的电缆上。几只最喜欢模仿的灰鹊也紧跟着飞到了电缆上。灰鹊刚刚站稳,那只喜鹊喳喳着又嗖地飞离电缆,回到了楼沿边。一只灰鹊也跟着去了。喜鹊来劲了,又飞到了电缆上,灰鹊也飞回到电缆上。喜鹊欢叫着回头看着几只灰鹊,在电缆上上下起飞,灰鹊也学着它的样子上下起飞,只是样子笨拙极了,速度缓慢极了,就差掉下来了。喜鹊们玩够了,又欢叫着飞走了。灰鹊们又回到了先前的大树周围,嘶哑着缓慢蹦跳着或站在树枝上抬头晀望。
三月,春光明媚,莺歌燕舞。布谷长歌天空呼叫,喜鹊也开始满园欢叫嬉闹。除了院子里欢喜跳跃嘎嘎嘎飞来飞去的喜鹊,我常常会看见成群成群换了靓妆的喜鹊,喳喳喳,喳喳喳,跳跃在园林的枝头间,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展开了黑白分明亮丽的翅膀,平行或倒立或倾斜着,飞上飞下,飞左飞右。一副张狂的样子,调皮极了。若的路边游玩的小狗会抬头凝神观望,也会令行人扫目而去。
九月,小喜鹊长大了,田野里又到处是喜鹊的欢叫声。无论早晚,你会看见成群成群的喜鹊戏闹在园林或路旁宽阔高大的树丛中。但它们从不会安闲和安静,总是喳喳喳飞来飞去,一会在这一处,一会儿又飞到另一处。除非黄昏快要来临了,它们才会集中起来集体欢跳喜闹。
有时侯,喜鹊非常逗人。回家的国道上,两边是高高的松塔。我经常会看见一只喜鹊端坐在松塔的塔尖,神态得意极了,好似站在了金字塔的塔尖,俯视着马路上来来往住的车辆行上。微风细雨的雨天,也不躲避,更加开心地端坐塔尖,随风摇摆飘荡,似神仙般逍遥自在。有时候,这些塔尖的王者胆子大极了,会不顾车辆的来回奔跑,在大马路中间跳跃。但是,这些伸手矫健的俏皮鬼,会在车辆冲过来的刹那,箭一般的飞离。车子刚刚开过,又天不怕地不怕在马路上捣乱。让过路的人,既兴奋,又紧张又生气。好个若人爱的淘气鬼。
前不久,我的大脑又刻上了这样一幅画面。回家的路上,又遇见到处欢叫的喜鹊。一只小喜鹊飞到了巷口一棵枝叶壮阔的高大的泡桐树上,端卧在它最高的中央枝尖,随风飘摇,非常得志快活。另一只喜鹊看见听见了,也飞了上去。唰的一下,它飞到巷口另一边一棵对应的大树上,也飞快地站立在了大树的中央最高处,向它的同伴看了看,它高兴地喳喳不停。两棵树,两个高尖,两只喜鹊,欢快的喳喳声彼此起伏,好不热闹。
小狗最羡慕喜鹊的快乐了。若是喜鹊停留在了小路或田野散步,附近的小狗看见了,也常常会走到它们跟前,专注地看它们跳跃嬉戏。小狗不会像追小鸡一样去追赶喜鹊,它们会抬头静静地随它喳喳跳跃,卫兵一样地守护在它或它们旁边,很是和谐自在。
鸟语是单调的,我们也很难懂那些语言。但我有幸看到并听到喜鹊喳喳的另一层含义。
三月初,又到了喜鹊开始筑巢的时间。清晨,一只喜鹊飞到了常常停歇的磅礴柳树上,低头开始钳干枯的树枝。它使劲用它的尖嘴巴钳着,咚咚咚,咚咚咚,没有下来。抬起头,不由轻轻喳两下,似乎很累。又低头,咚咚咚,终于如愿以偿。它衔着一节长长的,不粗不细的枝条飞走了,飞到远处大约二百米左右的一棵有窝巢的大树上。再过了四五分钟,它又重复起相同的动作。我看了看表,它钳下一节树枝,最少也需要一分钟的。但喜鹊仅仅只重复了两次,就停止了劳动。也许很累,也许贪玩,也许对我的观察引起了警惕。第二天清晨,它又开始了同一颗树,同一条线路的劳动和飞翔,也同样费力地轻轻喳喳两声,过一会又不见了。可见,喜鹊是比较贪玩的,筑巢也很不容易。
喜鹊是筑巢的能手,我会在经常奔波的道路上,多处看见喜鹊的巢穴。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在大树上,有的在高高的铁塔上。但是,非常奇怪,一个巢穴似乎只能看见一季几次它们群体的热闹聚集,然后就不见了。第二年或者下一个季节,不知它们又会聚集在哪儿?但又不会完全那样,它们高高结实的老巢,偶尔也会听见喳喳的欢叫。限于时间,也许我的观察不够细致。
总而言之,喜鹊是俏皮的,爱热闹的,贪玩的,机灵的,敏捷的,矫健的,更是令人相信带着喜讯的,祥和的。
我的相册里有许多鸟语花香和阳光,之所以如此,因为喜鹊的欢叫总会引起我心情的愉悦,我想把那阳光和欢乐永远储藏。喜鹊也多次带给我意外的喜讯,所以,我相信,喜鹊是能够给人们带来吉祥和幸福的神鸟,喜鹊的喳喳欢叫永远会令人愉悦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