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习惯于漫无目的在图书馆书架间来回踱步,目光扫视着一排排书名。偶尔抽出几本翻几页,倘若对脾气了,就收归囊中。如同逛菜市场买菜的婆婆,心满意足挎着装满的菜篮回家烧菜,这里的烧菜便也是消化之意。
乍一看书名,《我十五岁,还不想死》。抽出来,薄薄的一小本,略微卡通的封面设计,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十五岁的姑娘,到底遭受了什么?花一样的年纪,令人心疼。读完这本书,记得那瞬间的感觉便是无助与揪心。马原课上偷偷看的,仍记得走出文津楼的那时,下午四点半左右,冬日阳光撒在身上,微暖。而我一触及那光亮,便觉恍若隔世。犹如一只久困于地窖的鼹鼠一般无二,沿着路边走着,久久才缓过来。这本书带给我的冲击和思考,想用文字来保留下来。
一个十五岁的,因为二战行将结束之际发生的布达佩斯包围战,躲进自家地窖中生活了两个月的小姑娘。这就是主人公。这篇自传性质的获得“纪实文学大奖”的作品,借由文字这一载体,不加掩饰地、赤裸裸地把战争中的人性展露无疑。
在布达佩斯包围战中,这所房子的房客们全都躲在了地窖中。记录也就从地窖生活开始,十几个彼此并不认识的人躲在地窖里,各自都被剥夺了身份和财富,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大家庭,共同抵制死亡。有看门人夫妇,带着宝宝的伊露丝,银行家遗孀,“上校”夫人,戏称为“医生先生”的医科大学学生,住在底层开餐馆的夫妇。还有最奇怪的皮斯塔,一个“不属于哪里”的匈牙利士兵。各色各样的人,面对死亡的威胁,人性才真正得以考验。
这么多人中,皮斯塔可谓是最独特的一个。一周的地窖生活消磨了大家的耐心,不安感加剧。他来了。先看看书中的这段描述吧
就是在这样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夜里, 皮斯塔出现了。他一边轻轻地吹着口哨,一边走下楼梯,推开地窖主室的大门。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简短地向我们打招呼:晚上好。他穿着匈牙利制服,肩膀上挂着一只手提包。他灿烂的笑容像一缕阳光,突然照亮了我们所居住的黑暗地窖。我们聚集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圈,如同观察一个外星来客一样看着他。我们想碰碰他,以确保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我们那备受折磨的想象力所产生的幻影。
我还记得书中有个细节,皮斯塔自我介绍之后,在一张板凳坐下后,从挎包里取出面包和猪油,问清地窖有十二人后,便把面包和猪油分成十二等份,每人都分到一小份。皮斯塔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主动允诺为大家找食物,找药品,找神父,找水,甚至还带回一对无家可归的恋人。当大家觉得他无所不能时,他却为了给在地窖中举行婚礼的新娘弄一顶头纱,付出生命的代价。当死亡真实起来,人们才会明白,战争就是战争,容不得幻想。
还有一个印象很深的就是底层开餐馆的老板娘。当皮斯塔允诺带回面粉时,为了分到三分之一的面粉,主动贡献了几听罐头,为大家做了一顿“红烩牛肉”。但是发现皮斯塔拿来的是石膏之后,她爆发了,恶意的话喷涌而出:
你们刚才吃的不是牛肉,只不过是马肉……加纳尔街上有匹死马,我们用从它的腿上割下来的马肉做了这顿饭。现在你们好好享受吧,好好享受你们吃进肚子里的那些烂肉……
这种强烈情感反差,很讽刺,但又很现实,可以理解。面对死亡的威胁,一切都无可厚非。
书中的小姑娘,在皮斯塔帮助下,得到了楼上房间里的巴尔扎克的《驴皮记》。读书时由于与蜡烛凑得过近,头发都着了火。齐肩卷发所剩无几,经由皮斯塔大剪刀的修剪,成了个活脱脱的小伙子。在皮斯塔请来的神父面前,她哭着说出“我不想死,我只有十五岁,我害怕极了。我想继续活下去”这般令人心疼的话。在地窖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两周与两年一般无二,这些黑暗无光的时间里,小姑娘还想去看完读了一半的书,弹完未弹完的曲子,打开蓝色封面的作业本,把要求用匈牙利语完成的作文写完。这些文字读起来真的很心疼,想去吻一吻那个可怜的姑娘,抱一抱她。
战争记忆有多种表现形式。比如电影,比如随军报道,比如回忆录,亦或是这本书。这种记忆书写的形式,我们借由文字的载体,可以触摸到真实的灵魂。这本书带给我很多,比如人性,亦或是其他。以书最后一句结尾
活着,是多么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