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隐逸一半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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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闺蜜在泸沽湖开客栈几年了,数次相邀,却每次都在她绘声绘色地描绘中,在亦幻亦仙的图片里,在嬉笑玩闹的笑声中把去泸沽湖的向望与冲动化为深深的无奈和遗憾,朋友来了,泸沽湖便近了,朋友走了,泸沽湖便也隐去了身影。

欲去泸沽湖的情愫也就犹如轻纱曼妙,萦绕心间时兴时落,心中的泸沽湖也总是远在天边,遥处偏隅,居于世外.......可起身之时,它却神奇地亦远亦近、亦山亦野、亦浓亦淡地袅娜在眼前,柔美在眼前,旖旎在眼前。

落脚时已是午后,朋友为我们准备了客栈里设施视野最佳的木屋套房,坐在伸向湖中宽敞别致的露台上,泡一壶上好的新茶,几位好友随性而坐,露台唯有顶,但可避风雨,四周的远山、湖水、小岛、云天、小船全然尽收眼底,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触手可及的湖水纯净悠远、清丽灵动得令人不能自己,竟是不相信这落水海子就近在咫尺,禁不住凝神从黄昏看到了暮色,看由明及暗远山映衬下的海子,看由浅及深变换无端的云彩映照着的海子。

初见这海子是一抹初春时散发着馨香的绿茶的颜色,淡淡的绿,生生的绿,绿得如撑着油纸伞姑娘的丁香梦,似南国红豆的相思愁,若有若无,若流若止,“茶蒸绿乳花映帘,眼中山色青翠粘”,一时间竟让人分不出是青山衬绿水还是绿水映青山了呢。

天朗气清的明媚过后,夕阳西下的浮光跃金,熠熠升辉之色晕染开来,惠风和畅,映带左右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縠纹,如鱼鳞,如碎金,如绸缎,水底的各色海藻、不知名的鱼儿、成双成对的野鸭子随性游弋,白色的波浪,如同一群光着屁股追逐嬉闹的稚童,一排一排地冲向岸边,又嘻笑玩耍地退了回去,恍惚间听到了他们的笑声、闹声与叫喊声......远处湖面上时而有鸟雀掠过水面发出鸣啾,时而有鱼儿跃出湖面恣肆翻转,坐在湖边的摇椅里,水尤清冽,清晰可见,晶莹的湖水溅到手上,一丝丝凉意,让人忍不住要掬一捧这海子水浸润脸颊。

夕阳霭霭忽已暮,水娇草媚掩山路,此时的湖水若说是如翡翠般似的色那便是浅了,若说是蓝宝石似的色那又是深了的。湖水从天明时的淡淡的绿茶色,到黄昏时的瑰丽多彩,又到暮色时的翡绿色、墨蓝色、黛黑色,我只在色彩的画廊中行走,此景实难描摹,只好欲言又止。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泸沽湖悄悄地,慢慢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日星隐耀,薄暮冥冥,山岳潜形,悄怆幽邃,置身露台,一切声音都渐渐隐去,静得出奇,恍惚间令人疑以为是在“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里,潇洒和浪漫到忘却了世间繁复,忘却了日升日落,忘却了自己与时光的流逝。突然间听见桨儿划动湖面的“哗——哗——”声,当时间定格在那一秒钟,我仔细地倾听,是璀璨星光的夜空中湖水里的鱼儿窸窣,是捕鱼赶鸭人的自言自语,是摩梭情侣的呢喃情话呢。

早晨一睁眼,鸡犬相闻,豁然开朗,泸沽湖的清晨蓝得让人炫目,对面的小岛遗世独立,水面亘古纯净,一只两只由一根粗壮的圆木镂空,两头削尖而成两角上翘,中间细长的独木舟,如树叶般在湖面上横斜浅靠,穿来梭去。

在我们眼里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船却被当地人称为猪槽船 。摩梭语称:“日故”,只因其状如一只长长的猪槽而得其名。泸沽湖与世隔绝,湖中的唯一交通工具是摩梭人独特的“猪槽船”。最先记载“猪槽船”的文献是清代道光《盐源县志》“夷民挎巨木中空,桦短以济,曰:猪槽船”。

猪槽船不仅用于捕鱼、捞虾、捞猪草等生产劳作,而且还是沿湖“阿肖”定婚的重要工具。转海时,在船头燃起青松枝叶,一缕缕青烟随着缓行的独木舟飘散,人坐船上,以舟代步,绕湖而游,不以日出为早,不以日落为迟,男女青年两船相遇,或以歌为答,巧笑盼兮,一唱三叹;或同舟共语,无拘无束,纵情欢笑;或相偎船中,娓娓细谈,倾诉爱意,船在水上行,人在轻舟里......

草海居于泸沽湖的东南面,由于常年的泥沙淤积,导致水深变浅,长有茂密的芦苇,远远望去,像一片青草的海洋,故当地人称为草海,七月的泸沽湖,难得接连几天的丽日当空,洗练通透,阳光绚烂,女友们选了最最心仪的彩色长裙,一路如行画中地走过走婚桥,我们迫不及待从青草茂密的草海登上了泸沽湖的独木小舟,欢声笑语地泛舟湖上......

让人惊诧的是波光粼粼、璀璨晶莹的湖面上竟是缀满了无数花叶扶疏的小花,只觉白色的瓣,黄色的蕊,一朵朵,隐隐绰绰,星星点点,姿态各异,似吸吮着,伸展着,袅袅婷婷,娉娉袅袅,在阳光下盛开,在明媚中放歌,原来真正属于泸沽湖的花不是湖边的玫瑰、路边的八瓣梅,更不是紫色的、白色的马铃薯花,却是眼前这生于湖泊长与湖泊的波叶海菜花,也许是因为他们总在阳光下盛开,所以当地人送之以“水性扬花,”摩梭人称之为“开普”,此意非彼意,我却觉得这名字恰是贴切合意。

看那水中随波的扬花,婀娜摇曳,巧笑嫣兮;船头摇櫓裹着艳丽围巾的摩梭人,质朴爽朗,悠闲自得,渔歌互答,放浆闲暇时,手里为我们的小姑娘编着五彩的辫子,嘴里唱起摩梭人的歌调來, 随性自然,歌声悠扬,缭绕天边,不是冬季,水里只有成群的野湖鸭,闲散地成行随波逐流,四周遊人稀少,整个島,整个湖此时都只属于我们,“且欲坐湖畔,扬花长相对”。原来时间不是珍贵的,是会被遗忘的,阳光才是最珍贵的,目光无法从这湖上离开,惟愿时光就此停滞 ,化身这湖里的一条鱼,去亲身体验一下“绕岸东鸣水欲开,鱼儿相逐尚相欢”的无拘无束,无羁无绊,更期盼着“兰溪三月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深夜奇遇,花影故事呢。

七月的泸沽湖晴日可遇不可求,泸沽湖的雨却是夜晚轰响悚然的惊雷霹雳,是晴日里突然将至的滂沱瓢泼的水声阵阵,披衣站在露台上,惊响四彻,瑟瑟冰冷中想起“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句子。不是冬雷,不是夏雪,却有着乃敢与君绝的绝决与断然。我想泸沽湖的雨也如这山这水一般是纯粹的,要么铺天而下,湖水雨水浑然一体,要么绵延数日,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小岛一痕,湖面天际不分彼此。

泸沽湖的西边,地势较高,婀娜秀美,回清倒影,五色交辉,沉鳞竞跃之欲仙之境,忽而变得湖阔数千里,湖光摇璧山,深邃千丈,佁然不动,大有高峡出平湖的感觉。站在高处,还能清晰地看到泸沽湖海湾内的里格半岛,海岛三面环水,左右青山环抱,旁立格姆女神山,岛上除了有当地居民几百年的古老住所,另外还分布着几家景色很美的临湖客栈,清晨的里格半岛很神秘,被晨雾所围绕,从岛外看起来若隐若现,宛如仙境。可置身岛外的我们却空有“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空有羡鱼情”的遗憾了。格姆女神山,更是不愿错过的,站在山脚,只觉其高耸俊俏,山崖绝壁,天色虽已不早,但还是乘着缆车,攀登数百级台阶停至绝壁处,游目骋怀,极目远眺时百里空明,千岛竞秀,群山叠翠,水天共色之泸沽湖一览无余,孟浩然有“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之洞庭湖,泸沽湖虽此时无风云激荡、澎湃飞扬之动势,却是风烟俱净,水皆缥碧,天下独绝的景貌。

啊,登高望远,此乐何极!

泸沽湖,母亲的湖,生命的湖,爱恋的湖,一揽芳华的湖,山巅之上,浮云朝露,舒卷缱绻的云萦流天际,无形无迹,几分飘然,几分追逐,心头之间,云兴霞蔚,银汉天地之物闲野瞬息,一半隐逸,一半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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