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这时陈德林平静下来,身体竟似有了一丝力气,脑袋也变得清醒,只一瞬间,陈德林过往近二十年种种情状便在脑中闪过。
陈德林原是马家河人氏,祖上勤勤恳恳,挣下了几亩好地,耕读传家,在马家河算得上是殷实人家。直到几年前,国家开展土改运动,陈德林一家被打成了地主,田地家产都充了公。当此之时,另外一场浩浩荡荡的运动尚未到来,陈德林一家在马家河素有德望,人们大多念着陈家昔日的好处,对陈家老小倒也颇为敬重。
陈德林是家中幼子,上面有陈义林、陈忠林两位兄长。陈义林和陈忠林身高体壮,是务农的好手,而陈德林自小体弱,熟读了不少书,长了一副瘦削身材,虽也积极劳作,但在农业社干起农活来总不趁手。
“这娃就不是个苦庄农的料子嘛,现在社会都是靠劳动吃饭,以后可咋弄呢。”陈德林的父亲经常一边吸着旱烟,一边这样念叨。以往父亲的旱烟都是陈德林回家时从镇上买的,父亲总是把晒干的树叶碾碎,再和着烟抽。父亲的烟瘾很大,他说这样抽起来能省一点。
公社书记徐明义幼时贫困,受过陈老先生的资助,如今出人头地,一心想要报答陈家,先是安排陈德林在大队做保管员,后来挨了县上的处分,又拜托了人,在六十里外更加贫困的吕家洼,替陈德林谋了一份教学的差事,不用出工劳动,每月还能领三五斤口粮,虽然离家远点,倒也是份令人羡慕的差事。
陈德林心中记挂着徐明义的恩情,在吕家洼勤勤恳恳教书育人,挣了一份好口碑,但当时当地,少有人们重视教育,无奈之余,陈德林倒也清闲,每隔十天半月也能回家一趟。兄嫂们在参加队里劳动的同时,侍奉父母,拉扯儿女,虽则辛苦,倒也井井有条,全家上下唯一的牵挂便在陈德林身上。
想到此处,陈德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强自撑起身体,在心中暗骂自:“陈德林啊陈德林,你堂堂男儿躯,熟读圣贤书,不在父母膝前尽孝,未与兄嫂分担家务,原本死不足惜,但置家人于不顾,卧他乡而等死,暴尸于此,怕是连个收尸之人都没有,可真是糊涂至极,愚蠢至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