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远远地挂在天边,因着地上的万家灯火,并不显得特别亮。星星稀疏地洒在夜空中,时明时灭。繁华夜景在江的对岸,这边只听得见江水拍击堤岸的声音,还有江面偶尔泛起的粼粼波光。夜间的风总是带着丝丝凉意。
“说吧,什么事啊?你总不会是约我来江边坐而论道的吧?”叶子已经在江边坐着吹了快半个小时的风了,她终于在灌了一口啤酒之后,忍不住问道。
阿树没作声,也没回头,就直挺挺地站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江看天还是看月亮。见阿树没反应,叶子就乖乖地闭上了嘴,静静地陪着他。
叶子跟阿树认识也有四年了。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当时在KTV里,叶子因为五音不全躲在角落里笑着看大伙嬉闹,而闹够了的阿树一屁股坐在叶子旁边,自来熟地开始跟叶子聊天。谁知这一聊让两个人进入了彼此的生活中,四年里朋友来来去去,叶子和阿树却从未走远。
“叶子,你说女生能不能不作?”阿树也许是站累了,在叶子身边坐下,拿着啤酒说得生无可恋的样子。
“喂,要喝你就自己开一罐啊,喝我的干什么。”说是这么说,叶子也没有动手把自己的啤酒抢过来。“不作的女生啊?有啊,我就不作啊。”
“她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阿树低着头,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叶子说话。
“这回又怎么了?你女神又给你气受了?”其实叶子想也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情况,自从阿树跟蒂娜开始剪不断理还乱之后,阿树这个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大叔”隔三差五就要坐次过山车。要不是因为阿树,叶子才懒得听懒得管这种爱恨纠缠的破事儿。
“她前两天一句话不说把我微信删了,我以为是因为我前一天晚上没给她发信息,她生气了,我就给她发短信解释道歉,结果她又说不是我的错,听口气就知道在生气,但又不跟我说,老是这样我也很累的。”阿树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你跟蒂娜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俩的暧昧期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叶子跟蒂娜并不熟,并不知道蒂娜的想法,但同样是女生,叶子能感受到蒂娜对自己敌意,所以,她已经尽量避开阿树了。今天要不是被电话急召,根本不会有两人在江边的单独见面。
“鬼才知道我跟她现在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我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又催得厉害,我就想找个不作的女生,好好谈个恋爱结婚,怎么TMD就这么难呢?”阿树抬起手臂,把空的啤酒罐抛进了夜色里。阿树的感情生活一直不太顺利,前两次都是爱得轰轰烈烈,伤得彻彻底底,后来干脆不谈了,空窗到最近好不容易喜欢上蒂娜,又搞得这么百转千回,叶子真担心阿树哪一天会对爱情绝望。
“你每次都这么说,但你喜欢的女生哪个不是这样的。你就承认吧,你就喜欢这样的女生,越是作你就越是放不下,你就是欠的。”叶子说出了心里话。
“算了算了,不说她了。你最近怎么样啊?”阿树向后躺在了草地上,看着忽闪忽闪的星空,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我还能怎样,老样子呗。”叶子双手抱膝,望着江面闷声回答。
“叶子,我一直很奇怪,你说你要温柔可以温柔,要坚强可以坚强,要独立可以独立,耍得了宝又谈得了人生,怎么就没人把你娶回家呢?”
“死阿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叶子站起身踹了阿树一脚。
“当然是夸你啊,你就是理想型啊。”
“那你怎么不娶我?”叶子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吓到了,她把对阿树千般万般的喜欢一直都放在心里,她打算守护这份感情直到阿树找到人生的另一半。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阿树不知是没听到叶子的话,还是故意装傻免得尴尬,他大声地吼出《悟空传》里的名句。
“哎,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这是悟空说的,我一直觉得这话实在是太帅了,太霸气了。后来看了书才知道这是玄奘说的,我又觉得这句话里有太多的无奈。”叶子说到这里顿了顿。
“我承认我是个有英雄情结的人,我的爱情里肯定有崇拜。如果一个人没有值得我仰视的地方,那我为什么会爱上他呢?我不需要天下无敌的战神,但我希望他有自己的战场,愿意跟我分享胜利的喜悦和失败的颓唐。他平日里可以‘任性’‘妄为’像孩子一样,但受伤时即使躲进壳里也知道身后有我的怀抱。我一直相信,平凡生活里的细水长流丝毫不会影响我把他当做心中的战士。”叶子站在阿树脚边,慢慢地说着自己心里的关于爱情关于“他”的想法。
“哎呀,哪个男人会这么幸运娶到你啊?我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你。”阿树坐起身,大有一副要跟叶子讲经说道的架势。
“我要的是能和我一起等日出追日落看尽人事落寞共历雨雪风霜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叶子看了阿树一眼,迅速地移开视线,生怕被阿树发现自己眼里快装不下的情愫。
“得了吧,就你还等日出呢,你不是巴不得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吗?”阿树就是管不住自己嘴贱,听到可以吐槽的点绝不放过。
“靠,你不吐槽我会死啊。”叶子蹲下去狠狠地拍了阿树一下。
“你继续你继续。”阿树双手合十做求饶状。
“但我有时又不得不怀疑,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这样的豪言壮语,是否也会随着岁月老去?当青春热血不再,大多数人是不是都把自己的不羁梦想妥协给了这个世界?”叶子蹲在地上拔着草,问题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阿树。
“学会向世界妥协不是成熟有担当的一个标志吗?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不是留在年少轻狂里就好了吗?男人总要有能力撑得起一个家的,总不能真的口口声声的为了梦想让心爱的人跟着喝西北风吧。”阿树一本正经地回答叶子的问题。
“哈哈哈,你是个好男人。但我总希望他能在生存和生活间找到自己的位置,也不会真正放弃自己在旁人看来盲目又可笑的坚持。”只有叶子自己心里清楚,阿树不只是自己的倾诉对象,这番话就是讲给阿树听的。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过了许久,阿树突然问叶子。
“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反正我爱的那样一个人怕是不会恰巧也爱我。”
“哪个人瞎了狗眼,这么不识好歹,告诉我,我帮你去收拾他。”阿树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
“得了吧。呵,这世间最不受控制地大概就是情爱二字了吧。你说是吧?”
“唉,或许吧。”阿树怔了一下,接着说:“女王大人,别低头,王冠会掉。”
叶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又弯下腰捡起那堆自己拔的草,尽数抛向了阿树,然后在阿树的叫喊声中跑开了。等跑了一段距离以后,叶子停了下来,靠在江边的栏杆上喘气,扭头看了眼阿树,他还在拍打身上的杂草。叶子望着黑漆漆的江面和远处的灯火,淡淡地朝着空气说:“阿树,你就是我心中的战士,但我却不是你会爱上的那个人。如果注定不能和你携手一生,那我该,孤独终老,还是嫁一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