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行》 连载 — 002、放生

东方开始发白,尚未鸡鸣,李少白就已经起床了。在铁匠铺当学徒的日子,每天李少白都是第一个起床,不管是不是他轮值,都会帮着劈柴挑水,生火做饭,清扫庭院,几个师兄弟见他如此勤快,也不好偷奸耍滑,虽然心中腹诽,却也不好表露出来。

打开屋门,李少白来到院子中,深吸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从屋檐下拿出两个水桶,然后拿根扁担,挑着就出了院门。

虽然院子里就有口井,但李少白还是觉得井水没有猴儿井的井水来的甘洌好喝。

猴儿井在离李少白家不远的石山之下,最开始的时候是镇上大户人家采石建房留下来的采石场,后来发现了个泉眼,流出来的泉水甘洌异常,采完石之后李家冲的人就请石匠在泉眼处改出一口露天的小井,由于井水好喝,李家冲但凡家里面有把力气能挑动扁担的人都喜欢早晨去挑个几桶烧饭做汤。本来这口井原先是没有名字的,但据说有人看见石山里面的野猴成群结队的在井畔掬水喝,越传越广,久而久之就得了个猴儿井的名字。

一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跟路上遇见的几个早起的邻里打了几声招呼,李少白挑着空水桶来到了猴儿井,打满水后,李少白在猴儿井旁摘了两片野芋叶盖在水桶的水面上,为了是防止桶里面的井水在一路颠簸的途中溅出来。

从李家冲到猴儿井的小路由于被挑水的人日日踩踏,变得结实异常,小路两边的野花野草在洒出来的井水天天浇灌下,长势喜人,开满一路细细碎碎的野花,李少白想了想,放下肩膀上的水桶,采了几条藤草,镶上几朵色彩鲜艳的野花编织成一个小小的花环。

将花环挂在扁担的一头,李少白挑起水桶继续朝家里面走去。

小镇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六百多户人家,李家冲处于小镇东南角一处山坳里,离镇上有半炷香的路程,由于靠山地方又僻静,住在此处的只有七八户,里面的住户大都务农,除了几个不甘心地年轻人离家闯荡,都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地里面刨食地庄稼汉。虽然李家冲在字面上有个李字,但真正住在这里李姓之人却只有李少白他们爷孙俩。

回到家的时候李少白就看见院子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等着自己,李少白微笑着道:“小雀儿这么早就起床啦!“

“小白哥哥答应我今天一起去放小鲤鱼回家,可不许耍赖!”小女孩仰起脸,看着李少白一脸认真。

“好好好!等我把水倒进水缸里面就和你一起去。”李少白满脸无奈,接着将扁担一头的花环取下来道:“小雀儿!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

“花环!”接过花环的小女孩喜笑颜开,将花环戴在自己头上,蹦蹦跳跳的跟着李少白进了院子。

————

林符坚觉得自己非常倒霉。

自己好好一个正阳山的内门弟子,就因为跟一个凡俗女子睡了一觉,就被追杀了几千里。

你莲花宗就很了不起?

不就仗着杨清澜那臭娘们才跻身四大宗门之一!

有本事去和三大教叫板啊!就专门欺负我们这些小山小派。

林符坚一边忿忿不平一边朝前赶路,半月之前,他奉宗门之命前往离阳王朝中州城办事,在回途的城外遇见了个女子进香,瞧着那窈窕身段以及含春的眉目,一时间就被勾动了浴火,上前求欢,没想到那女子却是个贞洁烈妇,抵死不从,林符坚当时只好作罢。回到客栈之后,满脑子都是那女子走动时婀娜多姿杨柳一般摆动的身子,欲火难消,几番打听之后,林符坚知道了女子是城里面某个大富人家尚未出阁的闺女。于是,趁夜翻墙,使了一些手段,将那女子给拿下,哪知道,那女子尚是处子之身,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子被污便悬梁自尽了。

不知怎么这大富人家竟与那高高在上的莲花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不知怎么莲花宗的内门大弟子徐若禅竟然就在中州,更不知徐若禅通过什么手段找到自己。

一路追杀下来,林符坚只跟徐若禅对峙了三场,第一场是初次见面,两人只过手了一招,林符坚手中的剑就被毁了,只好仓皇而逃。第二场未到第三招,林符坚就负伤被迫使出山门逃命的宝贝才得以脱身。第三场林符坚见到徐若禅就脚底抹油逃的飞快。

正阳山山门地处西南,属于大魏王朝地界,门中坐镇山主是有着号称“虎痴”的许诸,据说一身修为已达大宗师境界,门下弟子更达数千人。但正阳山有件事情很是让修道界的人所不齿,就是极其喜好房中采补之术,爱摄取民间良家少女拿来当做鼎炉。本来合籍双修的法门在各门各派都有秘典存世,但这种强掳民间少女做法实在是有违人道,所以正阳山门人在外行走,虽说不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是那种耻之为伍的心态还是有的。

一路逃亡慌不择路的林符坚抬头看看东方刚刚出山的日头,心下暗暗决定,此次摆脱徐若禅之后就赶回大魏,就不信徐若禅真敢追杀至大魏,更何况门主一向护短,据几个师兄说,门主曾有对几个亲厚弟子放言:大魏,只有我正阳门欺负人,没人能欺负我正阳门!

正朝前面走着,林符坚就在这条江边的小路遇见了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少年一手提着一个水桶一手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错身而过。

下意识的林符坚往水桶里瞥了一眼。

“咦!”

林符坚身形陡然停顿。

某位得道真人传世之作《洞冥录》有记载:“鲤……黄者每岁季春逆流登龙门山,天火自后烧其尾,则化为龙。”更有世代相传,江中有成精鲤鱼身形可大可小,大则三尺,小不过盈寸,每年春天逆流而上,直至龙门山,跳过了龙门山就会化龙,凡是跳不过去,从空中摔下来,额头上就落一个黑疤。而离阳王朝的“勾栏状元”李牧就曾经写过一首诗:“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

在修行界,这种尚未跃龙门的黄金鲤,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

就单纯靠鲤鱼这一身可化龙的气运就足够一个练气小宗师提升一个境界了,更何况是对走武道炼体路线更加有所裨益的浑身精气。

现在这条在修行界万金难求的鲤鱼就在少年的水桶里面欢快的游动着。

“小兄弟,你这头鲤鱼卖不卖?”林符坚转身,叫住少年,露出一脸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脸。

“不卖!”小镇里面六百多户,李少白从小在这里厮混长大,差不多都能认个熟脸,瞧着眼前陌生的面孔,李少白断然拒绝。

看见少年没有商量的打算,拉着小女孩要继续前行,林符坚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少年的衣袖,继续道:“小兄弟,我今天看见这条鲤鱼就心生欢喜,想带回家去养着,不如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张灵雀看见有人要买小鲤鱼,内心十分担心,仰起小脸,道:“小鲤鱼是小白哥哥的,他答应我要放它回家,是不会卖给你的。”

看着张灵雀有些担心他将鲤鱼卖给别人而担心的表情,李少白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不好意思,这条鲤鱼我答应了我家小妹要放生,做人要言而有信,所以还请阁下见谅。”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林符坚笑容就从脸上缓缓消失,变得阴沉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转而沉声道:“哼!不识抬举!今天这条鲤鱼你不卖也得卖!”

见眼前的陌生人脸色突变,李少白心生警惕,后退一步,将张灵雀护在身后,说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听说过强买的没听过强卖的,这条鲤鱼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出售的。”

林符坚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眼前只有这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心中升起歹念,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踏前一步,右手成掌,伸手朝李少白胸口拍去,掌势迅疾,隐含风雷,看情况是要打算将少年直接击毙,强行抢夺。

天下修行之人何止千万,天材地宝又不是人人可遇,每一个修士都想着去争那一份机缘,为此兄弟反目,夫妻成仇,师徒生隙就再也常见不过,更何况是眼前怀璧其罪的凡夫俗子。

谁叫你不识抬举!

听了太多的,某某某再某处得了份大机缘,从此由一介平凡散修青云直上一跃成为成为修行界顶尖存在的故事。

今日遇见了这条化龙鲤就是自己的机缘。

挡者。

死!

修行界分修士练气士和炼体武夫两种路径。

林符坚所处的山门就是以练气为主炼体为辅的方式来修炼,就算佩剑被徐若禅所毁,又身怀内伤,但对付这种手无寸铁的乡野少年,无疑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李少白虽然日日练气,但除了几套粗浅地用来强生健体的拳法之外,根本不会任何武艺,见林符坚伸掌袭来,避无可避,只好挡在张灵雀面前,打算硬抗这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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