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小姐觉得生活本该如此。她会在凌晨十二点花上一个半小时散着步走回家,也会愿意用一下午的时间看完一部三四个小时的老电影。好像很少会有人在上午见到慢悠悠小姐,她讨厌早晨忙碌的人群,每个人都是盯着手机或者叼着面包一溜小跑,没人会在意小区新出现的流浪狗和许久未见的瓢虫。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早晨的车流和汽笛不适合我,只有下午慵散的阳光和半夜巷口的路灯才是我的绝配。”
可急匆匆先生不一样,准确来说,他就像是慢悠悠小姐讨厌的那种人。他每天在踩点和迟到中疯狂穿梭,甚至得冲上地铁后才来得及为自己打上领带。这也由不得他,资本主义在压榨劳动力的最有效方法就是压榨其睡眠时间。所以急匆匆先生夺门而出时,慢悠悠小姐可能才刚刚睡下;当慢悠悠小姐已经散步回来了,急匆匆先生还在修改方案。
所以尽管两人已经成为邻居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们似乎很少见过面。
今天慢悠悠小姐很不高兴,因为明天公司要求要早八,虽然这种情况极少,甚至目前为止是第一次,但公司原本都是下午班,所以她才中意了这份工作,因此这可有够慢悠悠小姐烦恼了。
所以今晚她没有再喝咖啡,而是趁着洗澡的功夫给自己温了一杯热牛奶,室内音响放着The Cranberries乐队的《Never Grow Old》,她喜欢这种慢调音乐,就像她自己一样。
既然没办法违法公司的规定,在接受这一现实之后的慢悠悠小姐也显得有了兴致,她端着牛奶,坐上了阳台。
夜确实是静悄悄的,就算空调挂机的嗡嗡声示意自己还在工作,可是闭上眼睛,还是会有一种置身虚空的错觉,慢悠悠小姐满意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睁开眼,其实正对着的就是急匆匆先生家的阳台,尽管拉上了窗帘,可是依稀也能看到急匆匆先生对着电脑敲击的身影。
“真有意思,这家伙不用睡觉的吗?”慢悠悠小姐第一次对她的邻居产生了一丝好奇,不过很快她就耸了耸肩,朝屋内走去。
事实证明,突然打乱生物钟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慢悠悠小姐记得自己是十一点整上床的,可是在翻来覆去几个来回,又经历了一种奇怪的半梦半醒状态之后,她摸到手机,发现也不过是凌晨两点。
这下可彻底惹恼慢悠悠小姐了,她坐起来,恶狠狠朝自己头发一顿乱搓,期间还发出嗯嗯呼呼的声音表示抗议。可是一扭头,慢悠悠小姐发现急匆匆先生的灯还亮着,突然间也就停下来了,她就呆呆地坐着,楞楞地看着那盏透过窗户的灯。最后索性就整个人就换了个方向睡下,让慢悠悠小姐可以直接看到急匆匆先生房间里的灯。她还是就是看着,也不想,也不再恼,直到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等慢悠悠小姐再有意识时,是伴随着闹钟铃声的,准确来说,是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的闹钟了,当慢悠悠小姐看清时间时,她整个人是从床上蹦起来的!
她要迟到了!
来不及敷面膜化妆,甚至连早餐也完全无暇顾及,草草抹上口红就往外赶,偏偏好巧不巧,撞上了同样出门的急匆匆先生,只是今天,他反倒像是慢悠悠的。也来不及恭维,慢悠悠小姐一声抱歉也就当打过招呼了,她现在只想赶快往地铁站赶。
命运一向滑稽,慢悠悠小姐赶到了地铁。
只是她没有上去。
下一趟得六分钟后,这期间对慢悠悠小姐来说简直如坐针毡。
在地铁临近前的最后一刻,急匆匆先生也已经到了。
“早。”急匆匆先生不忘补上问候。
慢悠悠小姐尴尬地点点头,嘿嘿着傻笑回应。
地铁上,两人挨得很近,但慢悠悠小姐还是不停地看着手表,甚至已经开始编造应对老板迟到的说辞了。
“今天是几点上班?”
只是急匆匆先生再一次打断了她。
“八...八点...”急匆匆小姐吱吱唔唔,因为当缓下来后,疲倦让她开始变得有一点迟钝。
急匆匆先生笑着,一边开始从包里掏些什么:“那没事,来得及,相信我。”他好像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慢悠悠小姐一看,是两个代餐小面包,“没吃吧?拿着,我偶尔拿来应急的。”
这一下慢悠悠小姐可缓过神了,但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也不好推辞,拿了其中一个,示意已经够了。
“谢谢啊...”
“没事。”
...
又过了两站,慢悠悠小姐感觉到手机有震动,本以为是老板过来催勤了,结果得知是临时有变,上班时间可以沿顺一个小时,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起码是解了燃眉之急。
“好消息?”急匆匆先生又搭话了。
心情大好的慢悠悠小姐瞬间就回了元气:“对!不用担心迟到了!”
急匆匆先生哈哈一笑:“看你之前那着急样,已经上地铁了也就安心等到站就好了呗,诺,听听歌?”他摘下了其中一只耳机。
慢悠悠小姐现在可不拒绝了,她接过耳机,却惊喜地发现这是The Cranberries乐队的另一只单曲《Dying In the Sun》
“你也喜欢这首歌?!”慢悠悠小姐不可思议。
这下轮到急匆匆先生诧异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不,我是说你看起来火急火燎的人,也会喜欢听这种慢调吗?”慢悠悠小姐说着,突然又觉得好像不太礼貌,“啊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慢调...”
慢悠悠先生又笑了,“谁说看起来火急火燎就不能喜欢听慢调的歌啦?平时我看起来急匆匆是因为工作需要,但是丝毫不会影响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休假时我也会钓钓鱼,在临近下班前偷偷看看自己喜欢的书,急匆匆的工作,但不影响慢悠悠的生活啊哈哈哈。”
慢悠悠小姐也是第一次觉得,急匆匆先生笑起来的样子有一点点好看。
又过了几站,急匆匆先生到站了,慢悠悠小姐从窗户看到急匆匆先生努力挤出人流狂奔的样子,偷偷地笑了起来。
出了地铁站,慢悠悠小姐看了看时间,如急匆匆先生说的,就算没有延迟,自己也不会迟到。而现在,她又多了一个小时。她突然觉得,其实早晨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八点的太阳暖暖的,还能在空气中嗅到最后一丝甘露的味道,早餐店的老板过了早峰正坐着休息,还不忘瞧着下一笼包子,晨练完的大妈也买好了菜,还在讨论着今天给孩子们煮些什么新花样。汽车的鸣笛不再那么刺耳,一切也还是那么井然有序。
“急匆匆的工作,又不影响慢悠悠的生活~”
慢悠悠小姐撕开了代餐小面包,笑着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