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儿用那不能再嘶哑的声音肝肠寸断颤抖地哭喊着,眼睛已经肿得不像话,嘴唇开始起皮发白,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别的话,流不出眼泪了,却奋力地挪出一丝元气继续喊着“...........苦命.........命苦啊.”这两句话不断重复着,向谁诉控着,这无望的哭诉好像这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动机。
这是她的孩子丢失的第十天,这是她还在嗷嗷待哺的五月大的婴儿丢失的第十天,她想着想着又挤出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来,鼻息已经与空气隔绝,无力的嘶吼着。一旁的张来低头抽着烟。王玉儿歇了口气,洗了把脸又继续哭。“好了好了,够了够了,谁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难道心不比你难受吗。”王玉儿没有作答继续哭“我抽完这支烟,再去派出所走一趟,看看那边有没有一些消息。”王玉儿把眼睛闭着眉头紧锁,把鼻涕向喉咙里面抽,吐出一口混沌的气,继续哭。
张来骑着那辆破旧的摩托车沿着村庄修的水泥路向镇上派出所驶去,他也数不清跑了多少次了,反正他一有空就往派出所跑,才能证明自己是担心孩子的。他这样一想,心里就踏实了一点,他这样一想,车骑得就舒服点。
十天前,张来把孩子捧在手里,那天玉儿要去隔壁的张婶家磨点豆浆,玉儿说半小时就回来,张来就抱着孩子在身体里轻轻的摇晃着,他仔细的看着孩子熟睡的模样,这眼睛这嘴巴这鼻子越看越不像,越看越不像,好几次了张来观察好几次了,都是一样的结果,他越想越怪,自己明明患有不孕症这结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这件事王玉儿可不知道。村里人也不知道,早先年张来在深圳打工认识了车间里同时农村出生的乡下姑娘,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在一起同居了,感情日渐升温一直在一起三四年,没有吵过架没有闹过矛盾,虽然日子过得辛苦,倒也快乐,想着该是时候去领个证回乡下办个酒就算有个家了,领证前两人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那个时候张来才知道自己精子成活率低,在一起三四年了对方没有怀过孕,当初在一起没想那么多,乡下老人们总说缘分来了孩子就来了。两人最终结婚证没有领成,姑娘也陪着张来治疗了大半年的时间,积蓄花光了,精力也没有了,姑娘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件事对张来的打击很大,从那之后他的性格开始暴躁易怒,在厂里跟人打架把对方打骨折被开除,张来的生活开始一蹶不振,更加不敢奢望所谓的爱情婚姻了。
张来抱着孩子摇摇晃晃的来到王孤老家,王孤老是村里60岁的智障孤老,一个人守在这件破草房里,衣衫破烂的在这个村那个村瞎晃,捡捡剩饭剩菜。有时候帮人搬砖盖房子干点力所能及的体力活换点大米,没有对任何事任何人造成危害,是村里公认无公害傻子。张来知道王孤老喜欢孩子,特地把孩子抱到他面前,王孤老身上的酸臭味让张来退后了几步“王老,你看看这孩子,喜欢吗?”孤老看着熟睡的孩子,爱怜地泛着泪花,向孩子伸手又缩了回来,傻兮兮的对着张来笑。好几次孤老看见玉儿抱着这孩子路过的时候,孤老总是伸出头站在原地眼神跟随着孩子傻傻的笑,只要在村里看见怀里的婴儿王孤老总是这样。“给你抱
,王老,来给你抱。”张来把孩子送过去,王孤老迟疑了一会眼神不可思议的捧起孩子,孩子估计是闻到身上的酸臭味,哗啦啦得哭了起来,张来急忙把孩子抱回来,张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发呆似的。那天王孤老和孩子像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在村庄里。
孩子丢失的那几天,玉儿发疯似的挨家挨户的找,片山片山的翻,鞋底积了厚厚的黄泥土,她走着走着身体跟灌了铅似的,越走越没力气,越走越呼吸困难,终于昏倒在树林里,张来想着自己当时一无所有玉儿不但不嫌弃要还把自己的积蓄带过来嫁给我,日子虽然清苦,但这个媳妇持家又贤惠,能娶到这样的媳妇也算是张来的福气。那么多天了还是一无所获,王玉儿如泣如诉的自言自语着“为什么要把孩子给傻子抱,为什么要给那畜生抱,你为什么不好好的保护我的孩子,为什么不好抱着他。”张来咬着牙齿,本来对玉儿的愧疚变化成愤怒,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讽刺,他的自尊被这孩子吞噬着,刺穿着。你的孩子,关我屁事。他心里暗想着。
警察打来了电话,那天玉儿和张来坐上警车去案发现场看见了王孤老的尸体被野猪咬得面目全非,裹孩子的浴巾被风吹挂在树枝上,王玉儿狠狠盯着眼前血腥的场面,没有嘶吼没有眼泪。王玉儿永远不知道张来可怕的谋划这一切,她突然躲在张来的怀里,没有希冀的望向树枝上的浴巾,沉默不语地想着藏在床底的农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