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皇后讨厌她居住的地方,这里不仅拥挤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丝丝发霉的气息,还光线极差,害得她连漂亮的新舞裙都无法欣赏,更别说踮起脚尖欢快地舞蹈了。
“芭蕾皇后,你会单足旋转34周吗?”阴暗中有人尖声问。
芭蕾皇后根本不屑回答这个问题。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只知道《天鹅湖》里黑天鹅的雕虫小技,却不知只要她愿意,随随便便转个几千几万周都只是小菜一碟。
成天待在这种贫民窟里,芭蕾皇后已经厌倦透了。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住进真正配得上我的宫殿。她暗暗地想。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她正睡着,忽然感觉到一阵晃动。紧接着,她被装进了一只小盒子,放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箱里。
“大嗅嗅,怎么还不来取件,我们都快下班了!”有人在旁边皱着眉头打电话。
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古怪的名字,冷不丁一听,还以为是“臭臭”呢!哪像她的名字——芭蕾皇后,无比的尊贵显赫。
芭蕾皇后对名字的嗤笑只持续了三秒钟,她按捺不住即将离开的激动,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如果这小盒子再宽敞一点儿,她准会乐得即兴舞蹈一曲。
“拜托你搬快一点儿,都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啦!”
“不好意思,外面下雨了,堵车堵得厉害……”大嗅嗅解释着,开始装今天的最后一批货。
芭蕾皇后和众多等待出发的纸箱子一起,被搬到了一辆车上。由于个子相对更小,她被放到了最上面。
“哎呀,不是说在下雨吗?雨水淋湿了我美丽的裙子怎么办?”芭蕾皇后急匆匆地叫。
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车厢里的哄笑声盖过了雨水打在顶棚上的声音。
“真是个没见识的小东西。”有人怪声怪气地说。
芭蕾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她一刻也忍受不了和这些没教养的家伙待在一起。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她从一只大纸箱上滚落下来。
机会来了。她想。可她并没有如愿,车厢门关着,她根本逃不出去。
更倒霉的是,一只比她更大的纸箱也跟着滚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身上,吓得她好一嗓子尖叫。结果可想而知,车厢里又是一片哄笑声。
好在目的地并不算远,纸箱子们被一只只拿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这里面的纸箱子堆积如山。从他们的谈话里,芭蕾皇后听得十分清楚:这些纸箱子都是都全国各地来的,他们只是短暂的在这间大屋子里歇一歇,很快就会继续出发。
“小家伙,你要去哪里呀?”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袋子看到了芭蕾皇后,连忙凑过来套近乎。
“谁是小家伙,”芭蕾皇后没好气的说:“我可是比《天鹅湖》里的黑天鹅还要厉害的舞蹈家。”
“舞蹈家是什么?”黑袋子蹭了蹭她的纸箱子,像是要戳出一个洞来瞧一瞧:“可以吃吗?”
芭蕾皇后相当的无语,这些家伙都什么素质呀,连舞蹈家都不知道:“芭蕾舞知道吗?”她觉得有必要给这只可怜的黑袋子好好上一课。
黑袋子抻了抻脖子,他听不懂芭蕾皇后的话,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能找到共同话题:“额,你要去哪里?”
这可怜的家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芭蕾皇后怜悯地看他一眼:“去我的宫殿。你呢?”
“宫殿么?”黑袋子瞪大了眼珠,他实在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几个好事儿的家伙留意到了他们的对话,靠了过来。
“别听那小个子胡扯,她脑子摔短路了。”一个家伙大声叫着。
“你……”芭蕾皇后还想辩解,可她看到更多的纸箱子和黑袋子看了过来:“你们想干什么?”她被吓到了。
“别害怕,我相信你。”黑袋子使劲儿把她推到一边:“去做你想做的吧!”
一只手拿起了她,很快,她被装进了另一辆车。
车内依然很拥挤,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和黑袋子挤挤挨挨地互相推搡,免不了你撞了我的胳膊,他又碰了你的腿。
芭蕾皇后的小纸盒子破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恰巧在她面前。这一回,她咬紧了牙关没有吭声。她在琢磨着,要不要在开门的时候从车厢里溜出去。因为她预感到,和这些没见识的纸箱子、黑袋子一起根本到不了她的宫殿。
过了好久,车厢的门打开了。芭蕾皇后瞅准时机,卯足了劲儿,用力一滚,终于如愿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溜到了车轮旁边。
“不对呀,好像少了一件。”大嗅嗅把东西一件件投进快递箱,看着空荡荡的车厢,他挠了挠头。
“你记错了吧!”同伴觉得他太认真过头了。
大嗅嗅爬进车厢里找了一圈,里面连张多余的纸片儿都没有,看来真的是投完了。眼看着天都黑了,他赶紧回到驾驶室,发动了车。
车厢下面喷出一股浓烟,呛得芭蕾皇后直咳嗽:“天呐,我精致的妆容,我漂亮的新裙子,我的……”汽车的轰鸣声吵得她头疼,巨大的车轮滚动着压了过来。
“妈呀,救命——”芭蕾皇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像傻了似的拼命尖叫。
可车轮并没有从她的身上压过去。
大嗅嗅跳下车,一把拿起装着芭蕾皇后的纸盒子:“我还以为真的老糊涂了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投递箱,把装着芭蕾皇后的纸盒子放了进去。
“砰”地一声,投递箱的门被关上了。这里的空间对于芭蕾皇后来说十分宽敞,就像一个独立的房间。只是这里太黑了,黑得让她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这里太静了,悄无声息得让她开始怀念那只絮絮叨叨的黑袋子;这里太冷了,冷冰冰的四壁让她感觉不到生命的意义。
这一夜,我们骄傲的芭蕾皇后想了许多,唯独没有再想起她那金碧辉煌的宫殿。
正睡得昏昏沉沉的芭蕾皇后,被“啪”的一声惊醒了。一只温热的手,拿起了她的纸盒子。
“彡彡喵,你的礼物到了。”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
装着芭蕾皇后的纸盒子被转交给了另一个人,那是两只小手的主人——一个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儿的小女孩。
“啊哒啊哒——啊哒哒——”小女孩笑眯眯地抱起纸盒子,想了想,又双手举起来。
“是要我帮你拆开吗?”
芭蕾皇后挣脱了纸盒子的束缚,终于看清了小女孩和她的妈妈。
小女孩也就一岁多的样子,还不会说话,不过走得倒是挺顺溜的。她正开心地从妈妈手里接过芭蕾皇后。
“不要碰我!”母女俩看起来很普通嘛,哪里像是住在宫殿里的人,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
芭蕾皇后很是不满,她使劲一挣,就从小女孩的手里滚落下去。下过雨的路面湿漉漉的,低洼的地方还有小片积水和泥坑。很不幸地,芭蕾皇后在地面上滚了几圈,直接掉进了一小片泥水里。
小女孩颠颠儿地追着要去捡,被妈妈拉住了:“彡彡喵别过去。”
芭蕾皇后呢,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泥坑里,不仅弄脏了漂亮的新舞裙,还浑身都沾满了泥浆,整个都变成了一个泥人儿,别提有多狼狈了。她想开口求助,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落到现在的境地,都是她咎由自取。
“去做你想做的吧!”
黑袋子的话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做的事情,住进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皇后吗?芭蕾皇后诞生之初,她热切地盼望着能痛痛快快地舞蹈,成为一名真正的芭蕾皇后呢!
所谓的芭蕾皇后,分明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而不仅仅是一个听起来很美好的虚名,不是吗?
也不知是不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小女孩的妈妈把芭蕾皇后从泥坑里捞了出来。她给芭蕾皇后洗了一个舒服的泡泡浴。
“看,她多漂亮,不愧是真正的芭蕾皇后呢!”
芭蕾皇后飞快地旋转着,舞姿优美,裙角飞扬。她甚至哼起歌来,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电池的作用下光芒四射,美不胜收。
还好小女孩的妈妈及时拯救了她,要不然,她此时已经因为电池受潮,成为一只徒有其表的坏陀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