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正在降温,十一月的太阳脆弱得如同扉页,署名被时间染黄,打开就是秋天,从阳台一路坠落,成为全书的最后一篇。
诚如张嘉佳所说,十一月的杭州也渐渐抹上了一层冷色调,又添些烟雨蒙蒙陪衬着秋的大幕,颇不失江南水乡之灵气。
杭州小雨纷纷,我坐在青黄相间的梧桐树下等着公交,枯黄的叶子悠悠扬扬地落在湿漉漉的地上,我却迟迟等不来我的公交。
旅途中的人,往往都会有等哪一辆公交就会有哪一辆公交迟迟不来的尴尬。
行走的路上,也许走了好多错路弯路,也许等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时刻,可只要路是对的,又怕什么曲折之路。
当时我寻思着要去灵隐寺,顺便再拜一拜毗邻的韬光寺和永福禅寺,一个来到灵隐寺景区的游客必会经历一次荡涤心灵的苦修。
灵隐寺是我见过的所有寺庙中生灵最多的寺庙,鸽子,锦鲤,松鼠,飞鸟,它们见到南来北往的人群,气定神闲,旁若无人,必定在这好山好水好风光处长久地被温柔以待,精灵们惬意的生活简直羡煞了世人。
灵隐寺直指堂旁边的竹林最有仙气,竹子粗壮高挺,竹叶青翠欲滴,竹根盘枝错节,茂密翠叶掩映下,一眼望不穿这云霭笼罩的竹海。
置身古刹,寻一座亭子休憩时,望着溪水涓涓,树木层生,枝繁叶茂,黄墙黛瓦,烛火相传,亭台轩榭,自是人生闲来偷懒,却爱上幽林独往来。
水天墨色中我闯入了高峰之巅的韬光寺,秋雨打屋檐,落叶敲石栏,我撑着伞,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乾隆下江南,总爱来此,究竟是什么使帝王如此迷恋?恐怕,你躬身攀登到观海殿才会知晓。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古往今来,也唯有“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的李白诗才可以描绘出那种人间仙境之感了。
世间有一寺庙藏身悬崖峭壁、山川沟壑之间,寺中眺望,茂林修竹,云海笼罩,错落亭台,恍惚间蓬莱仙境,竟忘了这时节是秋了。
离开灵隐寺景区时,望见一袭黄袍的僧人撑一把油布伞翩翩而去,一阵清风,一场雨,一把伞,一侣僧,一个背影,给我这世间俗人一种尘满面,鬓如霜的自卑感。
陌上雨,陌上人,陌上满是宁静。
杭州也罢,灵隐寺也好,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烦闷之时,总会立刻赶一班列车来到杭州,这世界上总有一个地方能让你的心平静下来,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杭州一直以来都是我心灵疗伤的地方,诗意江南里摆脱烦扰世俗之苦,古典气息中驱散凌乱思绪之痛,来到一个诗意的城市选择失忆,莫不是人生辗转漂泊之意义。
我时常出现在西湖湖畔,看停泊岸边的锦绣小船,看古树枝叶上机灵古怪的小松鼠,看断桥上又走过了多少人,看雷峰塔是否唯美如初,看灯塔里藏过多少寂寞人的心声。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唯有此诗可解心中意,千古人生,问长天,美人泪成了这西湖否?
千万旅客慕名而来,一睹西湖花容月貌,我总怕人们会失望,这世间的湖之所以称之为湖,因为貌似,若求奇异,只能望江观海,可喜的是,世间之湖貌似而不神似,颐和园湖水皇家御赐贵气十足,玄武湖见证金陵盛衰史气十足,西湖多为痴情眷侣情气十足。
若不带着一份湖的心情,怎么能识别这是为何湖呢?
曾经,我把在厦门南普陀寺求来的佛珠投在了断桥下的湖水中,我喜欢这种时间与空间的碰撞,我想让杭州西湖的湖水与厦门的海水产生某种联系。另外,我来到西湖边,总觉得自己是被放生于西湖的鱼儿,我化身成鱼,寻找我丢弃的佛珠,这注定是一首写不完的诗。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总要留下遗憾,我此番多留一点儿,以后自然就会少了许多遗憾。
我爱西湖的水,西湖的船,西湖的草木,因为诸此种种给我的心灵莫名的平静,“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心境总是会在西湖边出现,我想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处心灵之地,给自己另外一个世界去做另外一个自己,这也可以理解为旅行的意义,从熟悉的世界里抽脱出来,去接受陌生与未知,闭上眼睛,吸一口陌生的空气,心会不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