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说过,真正的孤独,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身处千万人中,却无人可说话,也无话可说,因为没有一个了解自己的人。
林相一此时此刻,就是这种感觉。单位年末聚餐,别人在唱歌跳舞,在聊天调笑,在打打闹闹,虽然近在咫尺,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钢化玻璃,看得一清二楚,听着喧哗热闹,却怎么也无法融入。
他默默的走出酒店,没有人发现他的离去。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开始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这还是今年第一场雪。雪花落在地上,薄薄的一层暂时覆盖了脏污的地面。落在冬青树依然青翠的叶子上,结了一层洁白的冰晶,美得令人心痛。
他点上一支烟,思绪飘回16年的那个冬天,那是春节后的一天,天上也飘着这样的雪。那是他和江雁离恋爱的第一天。
那天他很局促,身上穿着哥哥为了过年买的蓝色羽绒服,衣服有点小,袖口露出了光光的手腕。
江雁离说,在西左路口下车,她等他。他下车后才发现西左有两个路口,他下错了。她没有说清楚,她一向路痴。
好在两个路口只隔一百来米。远远的,他可以看到她在另一个路口伫立。
冬日的清晨,弥漫着淡淡的雾,他在雾中穿行,仿佛在突破重重阻隔一般,迎着她走去。当渐渐看清楚她的身形,看清楚她的笑靥,他心中涌上来一阵说不清的情绪,不,不是想象中重逢的喜悦,而是莫名的近乎于痛苦的一种哀伤,连眼睛都浸润上一层雾汽。
他们并肩站在路口,等下一辆开往县城的汽车。天上忽然飘起了雪毛毛,落在她长长的头发上。高中的时候她是短头发,像男孩子那种,最短的时候,可以隐约看见白白的头皮。
她好像变了,变得像女孩子了,让他有些陌生之感,又好像没有变,还有很多记忆中熟悉的神情。
熟悉中的陌生,让他有些紧张,陌生中的熟悉,又让他感动。
林相一抽完了一支烟,举目四望,室外天地萧然,杳无人迹,心底深处的那个身影,疏忽一闪,再也难觅踪影。
是的,真正的孤独,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虽然你心里住着一个人,却永远都不能再睹芳颜了。
虽世间有千千万万人,也无法安抚这种绝望的寂寥。
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