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进入腊月,母亲就开始忙活。今天做五豆饭,隔两天又做腊八面,置办年货等。
年的气息在腊八过后越来越浓,母亲就开始念叨,该扫舍了。
扫舍的日子一般会定在我们放寒假后两天。
父亲常年在外做工,年前两天才能回家,扫舍的主力就成了母亲。这天,母亲会在家人的酣睡中起来,做好早饭再唤我们起床。
吃毕饭,母亲就给锅里添满水,锅底塞些木柴,然后找根桐木棍,用麻绳把笤帚缠在棍的一端,为了缠得结实,母亲用脚踩住棍,双手拉绳,身体后倾,绑牢。做完准备工作,再穿一件父亲的旧衣服,笼个包头,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这时候,我们姊妹四个将灶房里的碗筷及盆盆罐罐也搬得差不多了,母亲抱出盛面的瓦翁,扛起绑好的专用工具就进厨房了。
我和姐姐在锅里各舀一盆热水,再给锅里蓄满,便开始抹洗。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有清洗一遍,擦干,放在一旁,等母亲扫毕再挪回原处。
我们干得正起劲,一股尘烟自厨房飘出,母亲断断续续地咳嗽。弟弟跑进厨房,想看母亲怎样扫舍。他前脚进去,后脚就被母亲赶了出来。只听母亲瓮声瓮气地说,里面尘土飞扬的,出去!弟弟边哭边揉着眼睛跑出来。原来,在他抬头的一瞬,房顶的尘土落到他的眼睛里了。姐姐打来一脸盆清水,让他赶紧洗洗。
我们抹洗完厨房里的物件,母亲还在厨房挥舞着笤帚,她自上而下,仔细想想地清扫,一间厨房,母亲往往需要二十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
等母亲从厨房出来,整个一土人!我们几乎不认识她了。包头上一层土不说,眼眉、睫毛全成了土色,尤其是鼻子底下,两道黑线,就像并行的两条黑河。我们一边笑一边拿穗子替母亲拍打身上的土。母亲掀开包头,往地上啐一口痰,妈呀,这痰也成了黑色的。
母亲扫完厨房,接着扫我们已经腾空的房子,房子较厨房好扫一些。房子扫完,厨房的尘埃也落定了。
我们把盆盆罐罐搬回灶房时,哇,眼前一片崭新!心情也变得敞亮!我们不禁感叹起母亲的细致,感叹清扫的意义。
母亲说,辞旧迎新,就是要清扫一年的尘土,有一个新的开始。要是再有一盆石灰水就好了,可以把墙壁粉刷一遍,那就真正的白净了。
等到搬完所有东西,拆下被罩,烧了炕,一个个也都累得精疲力尽了。
褪掉身上的脏衣服,洗个头,再看看扫舍后的崭新面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