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了数,左手食指上有六条疤,新长出来的指纹还连上了原来的指纹,看起来还是像个小丑,黏上我了。
大多数疤都是用刀削到的,大概六七八九岁吧,在家想吃水果就用刀自己削,流血了就跑到爸妈面前哭,大哭,“我流了好多血啊,我会不会死啊”继续哭。他们就骂我,叫你下次还敢不敢,事实上,下次我还是敢。还有的是在切菜的时候留下的,有时候爸妈不在家,要知道,这个时候我就是一家之主,所以必须要喂饱妹妹和自己,超级难吃,妹妹一句话都不敢抱怨,我就是这么有权威。
它们很小,要是不注意它们,还真不会去想它,忘记它们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我决定不忘记。
头发里也藏着一条疤,放学表姐把我接到她家,等爸妈晚点来接我,好无聊只有和表弟玩,后果就是他玩什么我就玩什么,他滑楼梯扶手我也爬上去玩,直接头栽地,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听说把我送进医院缝了十多针,至今也不知道细节,可能脑袋也摔坏了。
手臂上有条浅浅的疤,拍隐翅虫的后果,可能我就是不知者无畏本人吧,它虽然光荣牺牲了,但是让我永远记住了它。我仍然记得它那天停在我手上的时候,东看看西看看,比较很多新鲜的东西都值得去看看嘛,我就像个审判者,我处理过蚊子,蟑螂,飞蛾,这是什么小东西,今天死定啦!
好了,其实后来才发现,死定的是我,根本不存在谁审判了谁,我拍死了它,它也回击了我。
胸口上是手术后留下的疤,当时知道我有一条非常长的疤后,我就想,那我以后就不能穿低领的衣服和裙子了。十岁,只有这一个想法,我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我居然有点开心,奇怪的开心。然后别人问起我的疤,我就告诉他我那时可勇敢了,开心的进手术室开心的出来,显得特别牛逼。
其实啊,那几天,胸口插着管子,每隔几小时就要洗胃,拔不下来的氧气罩,满手的针孔,以及忍不住偷偷去挠发痒的疤,都历历在目,现在看看它,它还躺在那里,凸出来的,皱皱的,特别丑,它让我觉得我也曾离死亡有过那么近的距离。有次在网上看到一个爸爸因为小孩心脏病手术留疤,自己也去纹了个一样的疤痕,瞬间就哭了,也听过一些话,有这条疤才是你啊,等我有钱就带你去复查,很感动,现在想起也是。
但,如果某一天,你亲吻它,抚摸它,不觉得它难看,我仍然会感动,但是只是一瞬间的,只是不会有更多期待了,因为,那只是属于我自己的,只有自己才会永远记住,也只有它才会永远陪着我,每天睡觉,习惯的摸摸它,当做一种陪伴吧。
腿上也有一块很大的疤,要是说以前留疤都是在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那这块疤到来的时候我真的是大概懂了一点了吧。不好的事情不会一件一件来,它们会在你快被击倒的时候蜂拥而至,然后彻底把你击倒。
那天,我想给他打电话,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我想告诉他我出车祸了,我猜想,他会不会听到这个消息就突然赶来重庆,后来我告诉他了,他先质疑了一下,后来也忘了,大概叫我好好休养之类的,我感觉头很晕,我常常认为当与一个人关系够好的时候,对方也应该抱有一样的感觉吧,但是事实上往往都是自己想太多,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吧,他们真的没有他们讲的那么爱你,那么心疼你,你都做好感动的准备了,可全是冰冷的话,没有温度。我没有怪你,只是在回忆它的时候,想到了,你赋予它的一部分意义,一小部分而已,更多的是痛,真实的痛,不能动,膝盖上大半个月才结的疤动一下就裂开流血,没有让太多人知道,好得差不多才敢告诉爸妈,每天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白天黑夜没有两样,看了很多丧剧丧书,然后再丧丧的哭,在姐姐回来之前保证整理面容,吃她给我买的水果。
我有它们,没有多难过也没有多开心,有的事情的到来在你身上留下痕迹总比什么也不留下好,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真心的,假意的,有它们,倍感安全。
雨下快半个月了,还会下,喜欢这样的天气,会让灵魂变得轻轻的,雨虽大,但是很凉快。
你有什么疤痕的故事,讲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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