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白敲响我家门的时候，加了红酒和姜块的牛腩汤已经炖够三个半小时。
透明锅盖里沾满水珠，只能看到白茫茫的水汽艰难地从边缘挤出一条缝，源源不断向外冒着。
“好久不见了，哥们儿。”
“是啊，最近比较忙。”
“进来坐，肉汤差不多要好了，待会儿就可以加料。”
小白换了拖鞋，把厚重的大衣和围巾依次脱下，挂在衣钩上。
“以前出门都问我要纸巾，现在也随身带卫生纸咯？”我指着小白大衣袋露出的半截手帕纸包装调侃道。
“唉，这是我前任留给我的习惯。”
“哦？”
“我们认识有一年了，相互了解也很透彻。你也看得出，其实我是很慢热的人。我真正了解你的为人了，所以今天才会提这件事。”
我从烟盒里取出烟递给小白，自己也抽出一支。烟雾随着气流左右晃动，在灯光的映射下投出灰色的影子。
“我和前任分手有三年了，从高中开始谈。因为当时正值高中，学业沉重，老师和家长都在为我们施加压力。”
“那你们是怎么坚持了那么久呢？”
“我也不清楚，当时脑子里只有对她的爱情，全然不顾身边其他人的看法。事实上直到今天我还是会怀念从前。”
“那你们怎么会分手呢？”
小白深吸了一口烟，盯着远处桌子上浸泡着的土豆块。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喝罗宋汤吗？”
“和她有关？”
“我记得刚上大一，也就是我们分手前夕的那年情人节。我们俩去西餐厅，她点了罗宋汤，她说那是她最喜欢的餐前汤。我说等我有机会可以做给你吃，她开心极了。还说以后就吃我做的，这样也可以为我省一笔在外面消费的开支。”
“她真是个傻瓜啊！只要她喜欢，再贵我也会想办法的。”
小白说着，眼里透出一股哀伤。
“后来你为她做了吗？”
“当然了，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个月我来你家看你做汤吗？”
“记得，你看的很认真。”
小白递过来一个眼神，我一下子明白了。
“滴滴滴滴……”闹钟响起，汤炖好了。
小白坚持要做余下的步骤，这次就换我在一旁静静观看了。
他将切成滚刀块的番茄、土豆、胡萝卜和洋葱碎依次放进锅里，拧动灶台旋钮，火焰“噗”一声冲上来。
那边大火烹制，这一边又开始着手筛面粉。
“我们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来，两家父母闹掰了。有天晚上逛回来，在家门口的地铁站，她一脸平静的跟我说‘小白，我们分手吧。’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永远失去她了。”
面粉经过筛子，变得细腻而整齐。
“我现在上班了，生活不再拮据。可是那个让我想要把工资卡奉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说着，小白将面粉倒进炒锅，不多时，面粉就显出淡黄色。
看着小白娴熟的手法，大概能猜到之前为了做出这一锅好汤没少在私下默默下功夫。
兑了水的面粉糊被均匀地倾倒进锅里，木勺向逆时针不停搅拌，仿佛真的可以使时光倒转，回到过去。
包心菜和红肠最后入锅，加入黑胡椒颗粒。
香味已溢满整间房子。
“老哥，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我舀起一勺浓汤放进嘴里，“嘶！怎么这么酸？”
“哈哈，我按照前任的口味做的。”
“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纸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平时出门吃饭总要先擦掉口红，所以我也就习惯了带纸巾。”
“她要是结婚了你会怎么办？”
看小白这么怀恋从前，我想以现实拷问他一下。
“那我就最后做一次罗宋汤给她喝，然后永远不碰这道汤了。”
说完小白盯着锅里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浓汤，像块木头呆立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