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的标题是《24岁那年，补了五颗牙，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破产》，但是为了做紧追热点的Will，我便不知羞耻地把标题改得如此浮夸，求不打，求不骂。」

穷有很多种，有的人赚得很多却肆意挥霍而穷，有的人志存高远对金钱无感方穷，而这世上的绝大多数如我一般，赚得不多也没什么伟大的理想，整天无所事事地瞎JB花钱，花着花着一遇到一两个突发情况，不穷才怪。

24岁绝对是很多人里程碑的一年，人生经过了两个周遭轮回，青年期被联合国宣判只剩最后一年，继续折腾或是一切放下心里有了回答，这辈子的活法也该有个思绪。

既是如此深刻的一年，仪式感写满全脸的我便想着把这些年拖欠的乱七八糟的事全做个了结，补牙便是最重要事之一。补了五颗牙，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破产。

你听，远处有风声传来，风声中夹杂着笑声，那是我苦涩的笑，笑声中透露着贫穷。

1

上帝造人时总会留下些缺憾，由于牙槽先天太深的缘故，我的蛀牙数量逐年增加，上次补牙还得追溯到大二那年，此后四年我便装作没事般任由病情不断恶化，终于在本命年准备把债一并还了。

五月某个周二的凌晨，我打着车从东三环驶向西四环，副驾驶座上我几度惊醒又入睡，终于在八点之前赶到了魏公村大名鼎鼎的北大口腔医院。别问我为什么选在一个工作日的早上去补牙，这还是走了后门，你试试正常排号能排到几个月以后，年少的我看着初升的太阳，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经历了长长长长的排队和短短短短的X光拍摄，正前的四颗门牙与左上的后牙果不其然的被下了病危通知，两颗智齿顺带一起判了死缓。虽然来之前做好了花一笔巨款的心理准备，我仍怯怯不安地问了嘴大概要花多少钱。医生大概估计了下说一万多两万，需要来五到六次。当时的我瞬间大脑空白，尘封的数学天赋开始计算我的承受能力，最后准确无误的得出了一串负数。

于是第一次补牙开始了。强烈灼热的黄光照在我抖动的双唇之间，一针针麻药注射在柔软的牙龈之上，磨牙的机器与牙齿滋滋滋的接触，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灼烧蛋白质的气味，那被世人描述惨烈无比的针扎疼痛也无法盖过此刻我内心的悲伤。

我是Will，我破产了，彻彻底底的破产了，那种刷完信用卡一无所有的破产。

2

漫长的补牙过程中，我双眼迷离，开始放空自己，脑海里我深深呼吸，却很难想起毕业这几年钱究竟去了哪里。

不像天生家中便有刷不完信用卡的富家子弟，也不能和万里挑一凤毛麟角的创业成功者混为一谈，出生于普通小城老百姓家的我大三起便以经济独立自居，常常把财富自由挂在嘴边，却又月月能把口袋戳到底。

想想我毕业两年的花钱清单，简单到想哭：

房租必不可少，从最初的1500到如今的3500。

再穷不能饿肚子，虽有公司每月400的餐补与早晚的固定晚餐，social如我免不了应酬，况且活着还是要对得起大自然的馈赠。

衣服花一大笔？虽然有颗想装逼的心，却也在底层基础上把level严格控制在了zara以下，你还要我怎样。

旅行？这两年出差、TB之外，我就去了趟京郊野三坡，想着就心酸。

买各种乱七八糟？铃铛、公仔、水晶球也花不了多少吧，流汗。

女朋友？有道理！不对，我有女朋友吗，sigh……

也就是这些常人看来索然无味的花销，这些建立在基本生理需求之上的杂七杂八便让毕业已两年之久的我每月没有余粮，我也就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

所以那些早早付了房子首付的人、那些用原始积累炒股暴富的人，那些开着敞篷载着女孩的人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曾经赚的少我月光，如今稍稍赚的多些依旧月光。

我花钱也没那么大手大脚，只是没那么锱铢必较。

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头大，越想越想干掉这贫穷的操蛋生活。

3

空气中灼烧蛋白质的味道越发浓厚，口中依稀尝出一丝鲜血的味道，想来麻药的效果快到了，但依旧没办法将钻进贫穷思考的我拉回到现实之中，我开始从身边好友的花钱方式中寻找答案：

堂姐研究生的缘故和我同年进入社会，同在帝都的她和姐夫在航天院工作，工资虽比我略少，却在两年间攒了5万多，这还是建立在她还着家乡一套房的房贷之下。究其原因：一是身在五环外的体制大院让她花钱只能依赖淘宝，二是已婚的她和姐夫拥有甜蜜的二人生活，social可能除了领我吃饭也没了其他。每次堂姐劝我省钱之际，我也只能苦笑着答应。

好友Y总与我年龄相仿，曾是豆瓣、我氪的产品经理，上班同时经营着一家蜂蜜网店，每天无所事事的她却被我们玩笑拥有着花不完的钱，离职之后她去国外玩了半年，刚回来没两天开始准备读个MBA。另一个好友M总比我只比我四岁，曾是我氪的副总编，离职之后在家待了一年，前几日告诉我在重庆全款买了房，也不准备再工作，因为她发现炒比特币比上班赚的多了。我这两个朋友有个共同点，家里并未给第一桶金，靠着对商业机会的敏锐嗅觉与卓越的数字分析能力便提前完成了财富自由。

有一天，M总很认真的对我说：“Will，别瞎折腾了，你现在买十万的腾讯股票，就玩去吧。”我倒是先赚十万呀，哭。

前司同事X哥（女）却有着决然不同的消费观，生活中从租房到穿衣她怎么便宜怎么来，工资大致是我如今的水平。三年里，她却用这样的方式省下了一笔又一笔钱，从惨绝人寰的4A工作中挤出了时间去了十几个国家，也是在旅行里她邂逅了爱情，每次看到她旅行照片里美美的样子，我从心底里羡慕。

另一个和X哥很像的例子是K哥，虽然他的工资惨淡的可以，最初在望京时和我穷到合住一间屋子，吃萨莉亚吃到落泪，如今却可以游戏人世般地穿梭在各个霓虹闪烁的地方，没钱和潇洒在他看来似乎没有什么联系。

最后我的思绪落到了工作之初认识的F，刚毕业之际，她的工资几乎无法在帝都生存。有一天下班我请她去不算太贵的无敌家吃饭，当一碗热气腾腾的日本拉面放到她面前时，她强忍已久的悲伤忽然爆发，留着泪对我说：“Will，你知道吗，毕业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日料了。”我看着F，不解学历极高的她为何选择了这么艰难的一条路，也许这就是理想的力量吧。

4

这些人，这些事，让我对为什么穷有了一些答案：

穷也许是我们这代人的共鸣，一打出生我们便把老一代省吃俭用攒钱的传统美德抛了很远。以前攒钱无非是为了买房、给后代储备。恋爱自由、活在当下的如今，我们更追求现世的幸福，未来那么远，有个轮廓就够了，况且它和钱关系大吗？媒体说现在的90后，有一半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不管数据真实与否，却也反应了这代人更追求两个心灵之间的相互喜欢，年龄、贫富、性别，重要吗？

许多人如我一般，整天喊穷并不是因为攒不下钱而焦躁，而是钱根本没花到预想的未来里。专注如X哥可以把钱放在环球世界的愿景之中，更如好友Jacky只要赚到钱便在思考买些什么能给到女朋友惊喜。很多不必要的花销建立在我们粗糙的理财观念里，到头来想做的事一件也没做，想去的地方没钱去，你如傀儡般上班下班，却还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搞得瞬间破产。

如果你拥有坚定的终生理想，再穷便也是幸福充实的。前几天有幸和雨果奖得主郝景芳老师聊天，特别钦佩的是她现在同时从事着经济研究、人工智能、儿童心理、教育创业、科幻小说五个领域的工作，相似的是这五件事都没有任何商业色彩，几乎是公益，而她却想一件不拉的都做满五十年，即便可能终生贫穷、即便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但是她的内心是幸福的，因为她在为幼时的梦想寻找答案。所以你看，贫穷如F仍然不肯放弃底薪的工作，而如今的Will却焦躁不安，没理想，真可怕。

攒钱还是有意义的，即便你活在当下。听了许多劝我攒钱的大道理，却仍攒不下一分钱，却在这次补牙之际我顿悟了。攒钱不是为了后代或其他，它可以让你在未来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面前不那么匆忙，让你当下的每一天过得更有底气，我不想在未来某一天遇到命中注定那个人之时，连一枚求婚戒指也买不起，再满的精神力也需要一些些物质来沉淀，除非你不想做Ta心里那个脚踏七色云彩的盖世英雄。

……

发出滋滋声的磨牙刀终于停止了转动，我走出医院，走在热到爆炸的中关村南街上，手机上的一条微信将我终于拉回了现实。

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伟大的公司帮我上了高昂的商业保险，可以报销绝大部分的补牙开销；坏消息是补牙周期要持续两个月，费用按次结算，报销时长最少一个月。

容此刻破产的我再思考人生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此深刻的Will或许又会变成那个乱七八糟等破产的Will。

“穷”这个字很有意思，力在穴下，你想一辈子都在狭隘的洞穴里变卖苦力吗，这与活在当下无关，与理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