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子琪照例六点多就醒来。创业后的子琪,早已经忘了赖床是什么感觉。每次坐起身来,都在心中想一遍:原来叫醒我们的是梦想。这竟然不是一句谎言!她喜欢这种不纠结于再躺一会儿的体会。
她打开冰箱,拿了一罐昨晚九儿让她喝的酸奶。倒了一些脆谷物麦片,就算早餐。她到公司时,杜小峰仰靠在一张桌子上,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睡得正香。隔壁,还有两位开发人员,一位趴在桌子上,一位斜靠在椅子上。
子琪便知道他又是一夜没回,心中不免升起复杂的同情之感。她鼓励自己,也告诫自己,要珍惜这些好伙伴。她放下背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时间其实还早,公司规定是九点上班,但现在还不到八点,她想下去给这些小伙子带些早点上来。同时,也想到为了解决过度加班的问题,她想买几张简易的折叠床,放在会议室里,可备不时只需。
她边下楼往肯德基走,边给何帆发短信说买折叠床的事。短信没发出去,倒看屏幕上亮起程娟的电话。
“子琪,何帆这两天没法去公司了。”程娟电话里低沉的声音,完全不似往常,干脆爽快。子琪便料到,一定是他妻子的事。但她还没有往更坏处想,以为也许是病危,需要何帆陪护。她正想说“嗯,知道了”,程娟便接着道:“她老婆昨晚走了。你多费点儿心盯着,他说主要是产品进度的事儿,市场那边,Jackie会多关注。他处理完,尽快回来。”
子琪一听“走了”,突然心口一沉,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身边人走了的消息。尽管从未见过何帆的妻子,子琪却将何帆、何帆妻子、九儿、以及林冲妻子他们,都视为自己的所谓圈子里比较近的人,这个消息也终于将子琪从童话世界里带领到烟火的人世。子琪并非生活在童话里,但子琪的心智和对人世的态度,却似在童话里,常常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每个人的故事,都看得很虚幻。
云飞对此早就有感觉,但没觉得不好。子琪有许多看起来很幼稚的观察和想法,云飞觉得恰是子琪心地单纯所致。他甚至认为,自己有保护这份宝贵单纯的使命。因为,如果一个人永远也看不到人世阴暗的一面,永远也感受不到人世炎凉的一面,岂不是上帝的馈赠。他当然知道,总有一天,子琪将面对她不愿相信的那一部分真相,但能在这样的“童话”世界多活一天是一天。就像他觉得小孩子越晚知道世上没有圣诞老人,就得到越多美好的滋养。
此刻,肯德基点餐柜台前已经排起队来,子琪放下电话,餐厅里放着Taylor Swift的大红单曲《You Belong With Me(你属于我)》,那欢快的节奏与这个消息在子琪情绪里形成强烈的不协调,她想不出程娟和何帆走了的妻子,何帆究竟属于谁,谁又属于他。
她带着几份早餐,往回走。这时的气温又迅速升起来,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就让她流汗了。子琪知道,现阶段能帮上何帆的地方,就是把工作做好,也是帮这个团队的大忙了。这么一想,她加快了步伐,赶紧钻进空调习习的大厦。趁着其他员工还没来,她要把今天和接下来的几天,都好好计划一下。包括答应云飞的事儿,以及跟云飞的约会怎么安排。上次的谈话,显然对子琪触动很深。
她从云飞的话里,真正懂得有意识地主动为他人的感受着想。有趣的是,当她主动起来,竟然有种奇妙的愉快感觉。只是她自己还未能意识到,此刻的蜕变,对她一生有多重要。
她主动给云飞电话说,今天晚上她去嘉盛中心附近。没想到云飞跟她了另一个好消息。
“我们离得这么远,很多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路上,很不值当。而你和九儿这么好,当然不合适让你搬家。所以我找好了新的地方,在联想桥附近,周日就搬过来。”
“啊?”这真是云飞给子琪的意外礼物,两人的距离,从来都要以两个小时计算,现在缩短到半个小时不到,实在太令人欣慰了。子琪觉得,自己考虑云飞,仍然没有云飞考虑自己更多。这再次让子琪的蜕变意识升级,她似乎不知不觉摸到了一扇大门,打开它,将通向人与人的本质关系,也将通向一个比童话王国更为广阔的人间。她突然想起父亲总是时不时说起:“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副从不曾过心的《红楼梦》对联,现在猛然照亮了子琪的心眼。云飞也在不知不觉中,塑造着一个新的子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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