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生活中使用的物件,雨伞是最容易弄丢失的。手机丢过一部,皮夹丢过一个,雨伞呢,记不清了,总有十几把吧。
去饭店吃饭,去朋友家,只要出门时雨停了,一定会忘记拿伞。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刚才谁助你免除淋漓之苦?雨中狂奔的狼狈?酒宴后离开,检查随身物品,想到的总是手机皮夹钥匙这些没用的东西。万一回到家发现手机忘了拿,绝对心急火燎地赶过去要回,而雨伞是肯定享受不了这个待遇的。真真是过河拆桥的使用习惯。
每年六月毕业季,宿舍里教室里,到处是毕业班学长们遗弃的物事。课本试卷,书包笔记本最多,再有就是雨伞。看来,对雨伞薄情的人,不只我一个。
伞是遮蔽,是保护,换言之,是束缚是羁绊。这是我们对它不在意的原因吗?所以我们嘲笑别里科夫,如此累赘的东西,整日拿手里,忽视了别里科夫是个多么懂得感恩的人。别里科夫对伞的忠贞,可为世人楷模。
钥匙
先前,柳高的习惯是高三专门占据一块教学区,老校时是靠近文惠路的教学楼,新校是一进大门就能看到的三教四教。外校的老师来毕业班听课,“高三啊,就在四教啊,高三都是在那里的啊!”门卫不耐烦地解释。都在一个地方,也方便。
不方便的是,进入高三的老师同学们,得搬家换办公室换教室。每年的八月或九月,上千的师生,打包书箱,打扫教室办公室,搬运电脑,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裹挟着进入毕业班的激动、兴奋。一场混战后,留下一地的书本、试卷、雨伞,蔚为壮观。
我收拾东西的原则是“无用则扔”。参考资料,扔;试卷,扔;课本上写有自己零星的想法,也不要了,保留比较系统的教学笔记就行。不然几轮下来,得积多少课本。
坐在精简后的办公桌前,神清气爽。不过,这种痛下杀手的气概,在几把钥匙面前,失去了锐气。
原先办公室的钥匙,留着,明年还要回去的;前年办公室的钥匙,好像已经换了锁,那一把才是新锁的?都留着吧,免得麻烦;这几把是以前家里的钥匙,好像没用了,但也说不准。如此这般,抽屉里莫名其妙的放了好多用不着的钥匙。
为什么单单是钥匙?为什么单单是钥匙的有用和无用,我判断不出?想不出原因,姑且编一个,聊胜于无吧。
钥匙是开门的器具,我担心的不是钥匙,而是门。我害怕,哪一天,一扇已经对我关闭了的门,又向我打开了,而我,则忘记了开门的咒语,是“芝麻”还是“大麦”。
抽屉
办公桌的抽屉,一直按照某种方式来分类。课本、教参、教学笔记放在两个抽屉里;学生的注册表、成绩册放一块;平常读的一些小说、杂书、读书笔记放一块;儿子做的手枪、画的汽车、溜冰鞋风筝占据了一个大柜子。还有些书信、照片、学生送的教师节礼物,不知该怎么分类,于是集中放在一个抽屉里。
后来意识到,其实这个分类可以概括为“作为教师的我”、“作为班主任的我”、“作为父亲的我”以及“似乎比较纯粹的我”。于是,形而上的问题产生了,我可以分割成这几个部分?至少我每天的工作可以分成这几块?哪个是我比较喜欢打开的抽屉?
威廉.詹姆士把“我”分成两部分,一个是主我(I),另一个是宾我(me)。后者又分为物质的、社会的、精神的自我。比如吧,头发属于物质自我,失恋的人剪头发后,就仿佛暗示了自己,我不再是那个我了。
这真是令人欣慰的解决方案。头发可以抛弃,当它是过去,是我以外的东西,是宾我;经历的一件事,总有些东西是你割舍不了的,即便是精神情感很自我的那部分,也当它是“宾我”。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伤害到“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进入“主我”的那部分,我永远拥有一个完整的“主我”。
看过的听过的,经历过的体验过的,喜欢过的厌恶过的,嗅过的味道触摸过的肌肤,都不是构成“我”的部分?哪一个是真正的我?是I,而不是me?这是一个问题。
张国荣的歌里唱:“I am what I am”,自信得可以。《奥赛罗》中伊阿古说的“I am not what I am”,恐怕更真实些。总觉得在《奥赛罗》里,只有伊阿古,对人性有最深刻的认识,这是他坏得那么彻底的原因吗?莎翁塑造的另一个坏蛋麦克白也曾面对着不同的自己:星星啊,收起你们的火焰,不要让光亮照见我的黑暗幽深的欲望。----体会得到他的挣扎吗?
人生的大部分,真不是我们把握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