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人间 第六章 酷粒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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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洪荒冲击过后的心的草原,溃不成军。能存活下来的草束,便是还有抵抗与改变之心的希望了。从此父亲在少女慌惧的心里,已不再是值得去尊爱,去服从的一个人。

  心如灰烬之后,还是得重新振作起来不是?毕竟学习是自己唯一的领地了。

  在初一的末尾,晓言与辛粒怡渐渐熟识。与晓言同龄的粒怡,已有一米六八的惊人海拔。但光看脸,却是十分的萝莉。娃娃头的及颈短发,厚重的刘海半盖住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每一次级长检查头发,她便向晓言借来发夹,把刘海别到边上以逃过检罚。晓言其实不用发夹,带在身上,也只是图个心安。但俩人这一来二借的,便渐渐搭上话了。

  辛粒怡的个性偏外向,总爱仗着腿长步行如风,男女生人缘都不错。因为一件事,她还被班主任钦定为了纪律委员。

  事情是这样的。一堂自修课上,大家都埋头做着习题,唯是有那几个顽劣的男生,想刷刷存在感,又开始了空中抛物的游戏。这次抛的,是装了半瓶水的怡宝瓶子。大家都一边低头做题,还要一边提心吊胆地防躲,谁都不想,也不屑去招惹这几个玩世不恭者。

  水瓶从教室的这一角拋过去,又从那一边抛过来,瓶中的水被掷地沙沙作响,却听得大家头皮发凉……

  突然,只听“咚”一声的响亮――水瓶砸在了一位女生的后脑边上。

  那位女生痛得闷叫了一声,手捂着后脑勺,只愣愣地坐在座位上。也不敢转身,去向那拋瓶者讨个说法。

  所有人看着,都觉着自己的后脑勺好疼,对捣蛋的人更加愤气。

  “哎呦,居然砸中了一个冬菇头!哈哈哈哈……”

  “我去,这声音听着都好痛啊。我说冯大炮,你要不要给人家道个歉啊?”抖腿男心里有些不忍,斜眼看着他。

  “道鬼歉!她这不是也没出声嘛,那就没事咯!”

  被砸中的女生紧紧忍着委屈的眼泪,握笔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班长和几个男生,再也抑制不住,纷纷愠怒指责着冯大炮。可这人,仍是一副欠收拾的渣衰样。

  “切,砸中她冬菇头那是她活该,没给她砸晕已经很好了……”冯大炮双手抱头往后躺仰着,嘴角边的邪笑丝毫没有收敛之意。

  这时候,辛粒怡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她走到被砸头女生的身旁,默默拣起那只水瓶,脸上没有波澜。

  而后她来到后排冯大炮的座位边,当着全班人的面,问他:

  “你喜欢左边,还是右边?”

  “右,怎么啦?”冯大炮站起来,看着女生,眼里透着轻谑。

  “啪――”

  女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男生一记巨响的左耳光。

  “噢……不好意思,打错边儿了。”

  “啪――”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响亮地扇向他另外的右边脸……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刚刚那两记响声,惊得张开了嘴。等冯大炮回过神来时,粒怡已经把瓶盖拧开。

  “我操你XX!!”男生抬手,作势便要向粒怡抡过来,几个男生赶忙站起欲阻拦。

  可谁的动作都没有粒怡的快。就一眨眼间,抡过来的拳头被她一把抓住,然后往冯大炮的后背拐去,直直扭定在他的脊背上,“啊啊啊,我X!好疼!”

  辛粒怡双手将他推到后墙边靠着,只要男生一挣扎,她只会将那只手扭得更疼。

  “刚刚两下耳光,是给那女生出气的。可是怎么办,你嘴这么贱,我心头火气还是不够解啊,” 说着,她拿起怡宝瓶,“要不给它浇浇?”

  粒怡将水瓶往男生的头顶,慢慢倒浇下去,冯大炮的头发,肩膀,瞬间都被水淋了湿,俨然半个落汤鸡……

  班上的同学,都对辛粒怡的举动佩服至极了,甚至有两三个同样爱使坏,爱起哄的男生,倒戈似地叫起好来。

  “这次只是警告而已,下次再乱抛东西,嘴巴再这么不知分寸,倒的……可就不再是凉水那么便宜了,”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旁边饮水机的红色加热键,“听清楚了没?”

  这些话,似乎也不是只说给冯大炮一人听的。

  下了课之后,辛粒怡便坦荡荡地与冯大炮,一起进了办公室。

  出来时,她便已被人仰称“纪律委员”了。本不是什么大官,但在这个,因为几个为非作歹之人,而无人能长久胜任此职的班里,辛粒怡,已然成了这些害群马儿的五指山……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点身手啊!”晓言笑说道。

  “就学过点跆拳道而已,”粒怡歉歉地温笑着,忽然又眨巴起她那大眼睛,急切地解释:“其实我平时,都还是挺温良可爱的!”

  在晓言的记忆里,这是她俩友情升温前,粒怡说的最后一句谦虚话了。


2.

  佛山的小镇尚未建有太多娱乐场所,罕有的那两家电影院,晓言也懒得去。与其说她宅,倒不如说是因为,她对这片不熟悉的地方,太过被动了。

  被动地接触着多年不见几面,谈话仅止于“听话”的父母,被动地去接受他们带来的新事物,然后,嘴角再被动地划出感动与开心的乖巧模样。对不熟悉的事与物,年少的玩性渐渐收起,尝鲜的好奇心也渐渐褪无。所有的娱乐欲望,几乎都放在了课外书上,似乎书,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世界。那熟悉或不熟悉的故事与文字,至少还鲜有人能主动去占有,然后给予她,大多数时候,只有她自己能给予自己,或将读到的有趣的故事,给予他人。这,才能使她从心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并以此满足。

  辛粒怡三番四次约她去看电影失败后,便转战电话粥,“你总不能让我无聊得憋死在每个周末吧?”她可怜兮兮道。晓言实在奈她无何,因为跟这个话痨在一起,自己也确实能变得话多,且愉悦。

  后来晓言担心电话费太贵,便每个周末打扫完卫生后,匆忙带上作业,与粒怡在沥延公园见面。结果往往是傍晚该回家时,作业仍空白在开始的那一页……

  在没有手机,没有游戏,也没有组队约会逛街唱K的青春里,俩少女就在彼此的世界中,功课互补,爱书分享,谈天扯地,唠唠嗑嗑,亦然欢喜,亦然满足。

  粒怡是有察觉的,察觉到那丫头,偶尔独自呆着的时候,眼睛里总有一股不明的黯然。粒怡十分好奇。上了初二后,更是几次都想破口而问,但又被抑收回去了。也许是着实不好出口的心事呢,她说服自己的好奇心,这年头,谁还不允许有点心事隐私了?对吧。

  “你……你知不知道……嗯,那个,就是……

  “就是那个膜,它的韧性有多大啊?”

  辛粒怡呆住了。熙熙攘攘的课间十分钟,她只不过看晓言总爱趴在课桌上,静静呆睡着,便走过去蹲下,问她是否不舒服。却没想到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

  “什么?”

  “哎呀……就是那个膜呀,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呢?”晓言揉揉半含困意的双眼,让自己更清醒后,低身俯在粒怡耳旁,如蚊声般喃语:“处女膜。”

  “哦,这个我知道吖。”辛粒怡捂着笑嘴,大眼睛里闪着不明的光芒。她是真没想到,晓言居然也会好奇这些事情。

  不得不好奇呀。上了初二的晓言,再等些日子过了圣诞节,就快到十四岁的生日了。少女的生理与心理在青春耀阳的涤照下,成长蜕变得愈发迅疾且不可阻挡。如同身后天降下一只巨大的圆充气球,看似弹跳轻盈,但它要真向你弹来,你还是会心生惧怕地四处奔躲。

  晓言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虽然一切的变化都是自然而然的,但在尚未作好心理准备的少女眼里,这一切,又似乎太不正常了。催着她往前跑,往前跑,心智的成熟远未赶上身体的伸长,连分秒时刻都不禁渐渐地恍然而模糊。以至于,在夜晚沐浴的时候,那花洒具有冲击力的水流,扫过处女部位时的一点轻微刺痛感,都会让敏感的晓言担忧上好几天。

  她不清楚其他女生有没有过同样的经历与疑问。但很清楚的是,这些日子除了长久以来对男性的烦恼外,又添加了对自身生理的忧虑。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变化,以及自己多疑多虑的心境。只记得母亲在早前教过她,例假前后要按时服用益母丸,以缓解经痛,如何给自己挑选合适的胸衣。更多的常识问题与心境体得,晓言却越来越羞于提及了。

  可继续这样下去,万一哪天连对自己也反感了怎么办?内心焦虑的晓言深知,如果连对自己都没有一点喜欢了,那这人与他的生活,便算是真正的行尸走肉了。

  所以,当信任的好友开口询问时,她愿意地尝试了一把,将心中疑虑告诉了她。

  粒怡听到晓言担心那张膜,是否受到一点冲击就会破损时,不禁失声笑了下,安慰道,“虽然说每个人的膜的韧性都不同,但大多数还是挺稳韧的啦。我认为是不会这么轻易破损的。你要是真放心不下,以后就多注意避开呗。”

  晓言抓住这些答案与安抚,重重地点了点头。

  跟辛粒怡聊天,晓言总是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啊?我还以为,虽然男生女生躺在一起不一定会怀孕,但脱了衣服躺在一起,就一定会怀孕呢……至于那些血,我就一直好奇,它是怎么出现的?”

  “不是啦不是啦,是这样的……”

  “啊?我还以为那些女生的腿,这么白嫩光滑是天生的耶。”

  “不是啦不是啦,有些女生确实是天生的。但大多数都是用刮毛器,刮去腿毛后抹些润滑霜的作用。”

  “嗯……那我一直也觉得美术老师的眉毛,太细太整齐了,会不会也是用刮毛器刮过?”晓言思索着。

  “这个……不是啦不是啦!

  “哎你别老盯着美术老师啦,人家都注意到咱们了,先不跟你说了啊。”粒怡抓着画笔,装模作样地鬼画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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