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一直跟爸爸住在一起。可是在我小学毕业以前,父子间并不亲昵,这几年已经有了质的进步,可是,“爹地”让一切回到从前。我整个小学都是在自己家与别人家度过的。白天我要上学,放课后直接到邻居家吃饭,一直呆到回家睡觉。那时候,爸爸特别特别的忙,一天里也只有吃早饭时能见到他,我们默契地相对无言。吃完早饭,我要出门上学,接着重复昨日的一切。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对爸爸持有最多的感情是敬畏。父与子之间一旦太多敬畏就无法亲昵了。可惜爸爸太忙,我年纪太小,我们都无从顾及。
一直到三年前爸爸不再那么忙,父子才有足够的时间相处。我的内心即使有“爸爸终于回到身边” 的感慨,可是面子上也显得无动于衷。爸爸很努力地为改善我们的关系付诸行动,他带我去海洋公园;去动物园;去长隆欢乐世界;但刻意的出游无法撼动积攒多年的生疏。而我已经疑心唯一是最不可靠的关系。我对爸爸以外的亲人产生渴望。我像更小的时候缠着他要妈妈那样向他索要亲戚,而他反手给我一巴掌,可那打不掉我对亲人的渴望。
如你所知,我的小学时期更多是在别人家度过的。而那个别人家由一对年轻人和一位老奶奶组成。年轻人比爸爸更忙,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都见不上一面。他们和爸爸似乎达成共识,让一老一幼成为彼此的照应。我对亲人的渴望来自那位老奶奶。刚开始的不适应、闹脾气那都是有的,而且动静还不小,毕竟我只是小孩啊。相信每个寄人篱下的小孩都会同样的不适应,只是表达不适应的方式各不相同罢了。因此,我以为那些旧话并不值得重提。
爸爸那一巴掌确实打不掉我对亲人的渴望,不过在后来的相处中,爸爸却用行动让我改观。当渴望已久的亲人在渴望消退干净后才出现,那是非常尴尬的。我没有经过慎重的考虑就把尴尬带到爸爸面前,这无疑使爸爸受到很深的伤害。 那些愚蠢的事往后再讲,我想先说明为何老奶奶能引起我对亲人的渴望。
我比较小的时候爸爸很忙,他将我托付给邻居的老奶奶代为照看。这些事你已经知道了。有了老奶奶的疼爱,我觉得每一天都是新的,尽管新的一天里附带了崭新的伤害。
小学时,据说是为了保持各个班级的水平一致,每两个学年就分一次班,每次分班都会加深我的痛苦。当上升到五年级,历经了两次分班以后,基本上整个年级都知道我没有妈妈了。他们甚至也推测我没有爸爸,证据是从未看到过他参加家长会。他们开始在背地里喊我“野仔”或者“死剩种”。由此可见小孩子的纯粹,否则不可能如此直白地说出那些毒辣的话。我每次都告诫自己,离他们远远的。
当所有小孩都在背地里喊我“野仔”以后,他们便成了联盟。强大的联盟让他们不再满足于背后。于是,他们开始当着老师和大人的面疯狂地喊叫。大人们虽然也觉得不对,但出于对自家小孩的万分宠溺,从来没有真正地禁止过。大人们显然不知道那些听起来像是玩笑的话足够毁灭一个小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