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这,这,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当初如不是老佛爷,我可不愿离了天津来自北京,我瞧不如收拾了回天津。”
听老郭说了老佛爷,老于生怕是对面的人听得。紧的叫管家关了门,“此话怎能乱讲,若是有心的人听去,也不知再要如何编排咱的班子。若是再传到老佛爷耳朵里,我看你这班子里的娃娃小命往哪搁?”
老郭差些气没顺来,还抽抽搭搭的抹着鼻涕。“可就是委屈的紧,老佛爷赏了钱,也是紧的花。怎么到了他们那就成了如此下贱!”
见老郭憋红了脸,老于也感觉哄着。“这就受不了,以前没跟着师父的时候,咱们两个人给人家卖唱,可不也是如此。”
讲起了师父,老郭长叹一声。若是师父今日还在,怕是也不会受这般委屈。如今自己也当了师父,也不可让班子里的孩子们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见老郭也不哭了,想着老于也是想了师父。拍拍老郭肩膀,“咱也不能生气,干咱们这行的,不也就是逗着大家伙乐吗。再说了,人家不还夸你好看吗。”
这一说,老郭便破了功。也忍不住了,呲呲嘴笑了一声。
也不说别人夸老郭好瞧,他也不过三十几岁。这要叫那家姑娘看了,还以为是二十岁的大小伙,俊俏郎。
见老郭笑了,可是因为说了有人赞他漂亮。老于便撇嘴不高兴,怎的有人夸你好看,就没人夸我。
“人家也是瞧着咱俩人说,你怎知说的不是你!”
两个人一来二去,就呲了嘴。也忘了方才上街的事,“这些个娃娃不能再纵着了,若是没些东西,日后也少不了叫人议论。”
昨日越好的事,早上便火急火燎的要兑了现。孩子们瞧老郭一个个黑了脸,也不敢迷糊,靠墙站着,等着背书。
“老大,照花台”
班子里老大上了前,照花台可是昨日才记。今日就要抽查,磕磕绊绊也是敷衍不过去。
孩子们都知道师父里规矩,若是背不下来。伸手挨板子便是,可老郭并没有伸手去打。一抬脚用力朝着屁股去,一脚踢到了墙角。
瞧着就是生疼,孩子们吓坏了。赶紧的在墙角瞧瞧昨日抄的书,紧的念。
“小辫儿……”
听着师父喊一声,小辫儿心里一颤。像是听了催命符,不敢开口。
老郭喝一声,“愣着作甚,快些过来!”吓了小辫儿结结巴巴开了口,可话到嘴边就只剩三个字
“照!花!台!……”
不敢抬头看师父,要知道昨日抄了手稿。想着师父第二日也是不会抽查,扔到了脑袋后头,便去遛街去了。
老郭瞧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气急了,开扇子声响极轻,却给小辫儿吓得不轻。
可这一脚狠极了,一旁的老于也看着心疼。刚要伸手去哄着,老郭伸了扇子。一把拉住刚要上前的老于“不许护着!”
昨日的事刺了心,两人说了正好。此时不能破了功,若是日后不想让欺负着,便就得如此。
小辫儿眼泪挂了眼角,牙怕是都要咬得碎了。生怕一个忍不住哭出来,师父说了再苦也不能流泪。这个行当,若是在这里流了泪,那便是不合适这行。
“杨九郎!”
“孟鹤堂!”
“……”
昨日才抄了手稿,怕是一眼未看就上街去了。老郭气极了,没有一个人能记下来。一人一脚踢到墙角去背书,老于见他如此狠。想要拦着,可又想起昨日,便也横了心。
“有人吗……?”
大堂不知来了何人,也才过五更不久。不到开园子的时候,何人会来寻。许是瞧着堂上无人,高声喧哗一嗓子。竟惊了后园的老郭,起身去前殿瞧个究竟。
“怎的,叫你们班主出来!”
老郭大堂时,管家已经招呼着。可那人好像也不罢休,非要叫老郭出来才能舒心。
老郭瞧着那人揪着浓眉,嘴角不远有道疤。生生高出自己一个脑袋,张着血口,像是要吞了班子。
身后跟着同他一般的彪形汉,展了手中的折扇,这就坐在了大堂中央。一腿搭在长凳上,像是要债一般。
“不知先生起早造访郭家班所为何事?”老郭弯弯腰,翩翩公子样,向那人谦恭行个礼。
“郭班主?”那个合了扇,起身敲在老郭肩上。言语甚是高傲,咄咄逼人样。
老郭点头“正是”
那人见了老郭撇眼从上扫到脚头,歪嘴冷笑一声。
“郭班主可真是我见犹怜的人儿啊,怪不得这老佛爷爱的紧。隔三差五的就来这班子瞧戏,从前我的拈花楼可是京城第一楼。今日一见,也不过是郭班主胜的不过是生得好瞧。”
那人分明是声声夸着,可老郭却觉得刺耳极了。拈花楼名讳一出,老郭便知来人是来砸场子的。
“可是拈花楼谷班主?”
这拈花楼老郭当是知晓,从前自己进宫唱曲儿。这自家弦师带不进京城,便是同拈花楼弦师一同上得台。
虽说这拈花楼弦师是京城一流,可终觉得比不上自家班子的弦师。许是用得不顺心意,又许是自家弦师技艺高出许多。
拈花楼从前是北京城中第一楼,怕是自己班子进了北京城。老佛爷听腻了他家班子的戏,这些天班子里听戏的人着实多些。这惹了拈花楼不悦,寻上门来。
眼前那人点点头,又坐在堂前。不过这次是换了旁的人帮他扇着。拈一口茶杯,敲敲桌头叫老郭坐下。
见杯中茶见了底,老郭又叫管家续上。仔细打量一番,都说拈花楼谷靖谷班主是个凶煞模样,言语咄咄,又极不饶人。今日一见果不虚传,怕是这样的人才能做了京城第一楼的老板。
“昨日我楼里的名角儿说这几日班子里的客人一只手都能数的清,我这一打听原来是来了你这郭家班”
那人也不屑抬头,只是撇眼瞧瞧老郭。右手执扇立在桌上,言语虽是没有情绪。可火气都冒到头顶,能看见火苗。
老郭听着也来些气,虽说是抢了拈花楼的生意。可在天津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名班子,也不能叫人欺负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