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突然造访

一连几天，都很平静，好像每个人都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状态。不过，这一切在一个闷热的下午被打破了。

那天，我正在屋子里面看书，门被轻轻叩响了。

我打开门，门口站着是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老太太。

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蛋糕。

“我亲手做的，带来一点给你们品尝一下。”

妈妈听见说话声，披散着头发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您也太客气了，这里的所有人都和您一样，各个都是热心肠呢。”

我们没有邀请，可老太太竟然跨进了门槛。

“很荣幸，能到你们家里来坐坐。”

说完，她挪动着脚步，把蛋糕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又移动到了沙发上，佝偻着背，缓缓地坐下来。这一刻，她显得如此笨拙，如此地苍老。

妈妈拿了个小椅子，在茶几旁边坐下来。

“上次要不是这个孩子，我说不定会摔倒在电梯里，我总是笨手笨脚的，不中用了。老太太说着，将瘦骨嶙峋的手摊开到了母亲面前，翻过来掉过去审视了好久。

妈妈说：“这都是小事，我真心为孩子能帮助到您而感到开心。“

老妇人又说：“你的孩子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做了这个蛋糕送给您和您的孩子，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还是请您收下吧，要不然我会一直过意不去的。“

妈妈说：“您太客气了，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老妇人又说：“我是多么走运，认识你们一家。这是上天的眷顾。接下来，快点来尝尝我的蛋糕，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妈妈原本就没什么味口，再加上她对鸡蛋过敏，所以拒绝了：“一定是美味极了，可是您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是不吃鸡蛋的。”

“原来是这样。”老妇人神情落寞。

妈妈说：“不过，我的儿子可是很爱吃蛋糕的。“

妈妈说的没错，从小我就这好这口，可现在我却一口也不想吃。

我的脑海里面浮现出的是这样的一幅画面：一只硕大的黑猫，用尖锐的爪子搅动面粉的情景，想到这些不禁一阵反胃。我冲到洗手间，干呕了一阵.

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把妈妈吓得不轻，她不停地问我哪里不舒服，还用手反复摸我的额头。

老妇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我一眼，说：“你是在嫌弃我的蛋糕，虽然我的手掌不再白皙，上面布满了斑斑点点，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做蛋糕之前洗了多少次手。我之前也和您的母亲一样，年轻，有活力，皮肤白皙，可是岁月没有饶恕我，经过时间风霜的洗礼，我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这般模样，我对此无能为力。你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个漫漫长夜，我都是一个人坐在床边哭泣。屋子出奇的寂静，我的哭声穿透了黑暗，这也加剧了我的恐惧。”

我看得出，她所说的不佳，因为说起这些时，她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着，眼神也落寞了。

老妇人又继续说：“后来，我看到了希望，这希望让我彻夜难眠，欢欣雀跃。我知道，我需要找到一种寄存希望的生活，就是这个，你一定不知道，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就很擅长这个，只不过那时候，我的心总是朝三暮四，所以这个独特的手艺也就给荒废了，现在为时不晚，可是却遭到嫌弃。“

说着老妇人竟然掩面抽泣起来。

妈妈听到这，眼角也有了泪珠。可她一向尊重我的选择，尤其是在吃这件事情上。

妈妈扭过头看着我，没有说话，她只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摇摇头，胃里却依旧翻山蹈海，于是又跑向了洗手间。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蛋糕已经被老妇人捧到了手心上，她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对我说：“你如果能尝上，哪怕是一小口，那都是极好的，你一点都不懂得，对于一个老妇人来说，做这个蛋糕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多少精力。我需要走很远的路，去买面粉，还需要用我这双没有多大力气的手，不停去搅拌鸡蛋，还需要去搬笨重的大烤箱，我甚至为此摔倒在了厨房。你快看，我腿上的淤青，就是最好的证明。我真是一个可怜的老太太，只是为了感谢你，就默默地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可是你呢，却一点也不领情。这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我没说话，却从鼻孔里发出了哼的声音。

是的，不管是对老妇人的话，还是她一连串奇怪的举止，此刻都让我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厌烦起她接二连三的行为来。

老妇人见我丝毫不为所动，又继续说起来：“我告诉你，我现在全是靠着这个来支撑我年老体弱的躯体，对我来说，这绝对不仅仅是蛋糕，而是希望，是朋友，是药物。你不明白，你当然不会明白。“说着，她浑身竟然开始发抖。

“你就吃一块吧。“老太太用乞求的口气接着说，“如果你还是拒绝我，那绝望就会卷土重来，那滋味我再也不想重新品尝一次。”说着，她竟然拿着蛋糕向我走过来。目光开始泛起了可怕的光，我内心也瞬间被恐惧填满了。

我下意识地躲到了母亲身后，我深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个人都会不遗余力地保护我，哪怕是不要自己的命，虽然她看起来瘦弱得不堪一击。

妈妈也觉察到了一丝不悦的气息，她站起神，用身体将我紧紧护在了后面。可是她毕竟是个有修养的人，即便如此，还隐忍，用柔和但却坚决地声调说：“我在这些小事上从不会勉强我的孩子。”

 “啊，啊，老妇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后退了几步，敲打了几下拐杖，失控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天呀！“她叫道，“瞧瞧我都做了什么，真是不可置信，我再也没有脸面待在这个房间里面，哪怕是一分钟！”当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已经吃力地移动到了沙发附近，然后瘫软在了上面，就如同瞬间骨头都被抽空了一样。她用拐杖狠狠地戳了几下地面，然后尽可能把佝偻的背挺直一些，抬起头对我母亲说：“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听话，可眼下看来，您的孩子显然不是这样的。我小的时候，我的妈妈都是这样一直教导的，只是很可惜，我没有孩子，要不然我就会按照母亲那样去做。“

我说：“不，您错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虽然很多时候可能是错的。“

我讲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强硬，虽然那时我胆战心惊躲在母亲身后，可心里面还是有一股激流在涌动。

老妇人的脸瞬间铁青，她挣扎着站起身，慢慢挪动着脚步，终于来到了门口，她的黑色斗篷飞了起来，我看见几只黑猫想钻出来，可是又被她用手抓进了斗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