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曲堇宣布和李忱在一起的消息时,我替她算了算,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的第五个小男朋友。
如果是从她二十二岁的生日开始算起,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大概也是第几十个男朋友了。
我和曲堇是最成对比的人,我很多年不找男朋友,曲堇很多男朋友找都找不过来。
总是有接二连三的男生约曲堇吃饭,约她看电影,想和她交往,而曲堇也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但通常都是在一起不会超过两个礼拜,然后立马抽身,到下一段恋情里,干干脆脆。
所以当曲堇说她又交了男朋友时,我们依然面不改色的喝着手里的东西,曲堇忽然朝我们后面招了下手,然后跟我们说:“这是李忱。”
我上下打量了下李忱,将近一米九的个头,身材硬朗,浑身散发着很man的气息,我朝他笑了下,果然还是这样的类型。
凌晨两点,曲堇大力的拍打着我家的防盗门,进来后把高跟鞋甩到旁边,径直走到冰箱,从里面拿出冰啤酒,盘腿坐在地毯上,将拉环“啪”的一声拉开,喝下一大口,露出满足的神情。
我坐在她旁边,支着胳膊看她脸上细致到不浓厚的妆容,她素颜的样子我已经很少见到了。
可我仍然还记得,二十二岁之前的曲堇,连涂个口红都有点不好意思,更别说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化妆,那时候曲堇也从不穿高跟鞋,也不穿裙子和v领的衣服,偏爱白T恤和打底裤,头发也没有现在大波浪的样子,哦对了,那时的曲堇连耳洞都没有。
“那时你可真素净啊。”我不由得说出口。
曲堇顿了下,然后扯了下嘴角,说:“那是素净么,那是他妈的傻啊。”说着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歪头点上。
我想了想,曲堇学会抽烟,并且变成这样,不过是因为她的初恋,那个叫陈于然的人。
其实曲堇和陈于然之间,也不过就是八年的爱情,八年的背叛。
曲堇有多喜欢陈于然,我们是知道的,而陈于然有多滥情有多渣,我们也是知道的。
可是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是不行的,不管我们提醒过曲堇多少次,她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扑上去,人不受点伤是学不乖的,南墙不撞也是不会回头的。
陈于然在和曲堇谈恋爱的八年里,出轨了不下十次,甚至于有几次被曲堇亲自堵在了酒店门口,可理直气壮的是陈于然,低声下气的是曲堇。
直到曲堇二十二岁生日前,一个女生找到曲堇,趾高气扬的说她怀了陈于然的孩子,让曲堇赶紧滚开陈于然身边。
曲堇找到陈于然时,他还在台球厅里,曲堇问他这件事情,他漫不经心的看着桌上的台球,然后说:“哦,是吗。”
和陈于然在一起八年,有各种各样的女人来找过曲堇,可她一直想着,陈于然不说分手,她是不会分手的,她甚至还一直以为,陈于然只是爱玩了点,有一天总会回家的总会看见她的。
可曲堇从一开始就错了,陈于然或许喜欢她,陈于然也喜欢别的女人。
当曲堇下定决心要分手时,我们都6替她松了口气,她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没和我们见过面,再见面时,她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陈于然像是曲堇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因为早就根深蒂固。
2.
我又想起见到的李忱,问她:“李忱哪里像陈于然?”
曲堇之后谈过的所有男朋友,都有陈于然的影子。
有的像陈于然的身高体型,有的像陈于然笑起来时邪邪的样子,有的像陈于然的眉眼,有的像陈于然聊天时的语气。
我们都不知道曲堇是否放下了陈于然,但至少,她还没有放过她自己。
曲堇将自己变成刺猬,一旦有人靠近便竖立起全身的刺,别人无法靠近,她也无法靠近别人。
“李忱是最像陈于然的人,他聊天时总是语气淡淡的,穿衣风格也很像,喜欢吃辣却又不能吃辣,喜欢詹姆斯,喜欢打篮球,但又会特别懒。”曲堇把手垫在脑后面,看着头上的吊灯。
于是我便懂了,曲堇不仅没有放下过陈于然,还更加清晰的记住了陈于然的所有。
“不过最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陈于然对着我从来都是不耐烦的样子,而李忱总是顺着我,任由我胡闹。”
我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她身边,沉默没有开口。
他们总说曲堇能从一段感情中潇洒的抽身,可我知道,曲堇根本就不想和任何人谈恋爱,她所有与人调笑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所有的不在乎也是装出来的,只不过是曲堇以为,这样就能快点从陈于然的记忆里逃脱出来。
可那记忆就像泥潭沼泽,越挣扎越是要把曲堇吞没一般。
但我们谁都无法拉曲堇一把。
大概过了两个月的时间,曲堇再没给我们介绍过新的男朋友。
那天我们坐在一起撸串,曲堇喝了口啤酒说,她和李忱分手了。
我们听惯了这样的话,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朋友们继续吃吃喝喝,可我却看见了,曲堇低着头,似是要哭出来的眼睛。
散场后我送曲堇回家,曲堇却说要再喝一场,以为曲堇会带我去哪间酒吧,她却只是在24小时营业的超市里买了几提啤酒。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像流浪的人一样,坐在市中心广场的台阶上,曲堇想要说的那些话,总要有酒当做配菜。
曲堇理了下乱掉的头发,然后说:“我发现李忱喜欢上我了,所以我便和他分手了。”
我捏扁手里的易拉罐,又听她说:“我也发现我喜欢上他了,所以便分手了。”
曲堇无视掉我惊愕的表情,自顾自的往下说:“我一开始觉得李忱和陈于然是最像的,可我没想到,他们两个其实是最不像的。”
“李忱每天都会告诉我他在哪在做什么,陈于然却总是让我找不到他,陈于然就像是虚无缥缈的风,居无定所,可李忱却安于停在我身边。”
“我一早就告诉过他,我有一个忘不掉的人,他只是笑笑,然后一如既往的对我好,你说他是不是傻啊。”
“他可能喜欢我,但至少现在还不深刻,所以我才趁早和他分手,我可能也喜欢他,但幸好还不深刻。”
在曲堇说话的时间,她的手机响了许多次,她听着铃声一遍遍的响起,直到手机自动关机。
我问她:“既然喜欢,去试试又何妨?”
曲堇笑,一脚踢开脚边的易拉罐,把烟头按灭,说:“其实我不是不敢去爱了,而是我觉得这样对李忱太不公平了。真是讽刺,我遇上陈于然不是对的时候,遇上李忱,依然不是对的时候。”
曲堇已经是一个不能再尽全力去爱的人,所以就算她往后遇到多少心动的人,都只会望而却步。
这世界上,总是有太多的阴差阳错,总是不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