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妈养牛的风格是,便宜的时候不能卖,信誓旦旦要等起行情。可贵了也不卖,信誓旦旦要等更贵。结果等的价钱又走低了,那就只好再等起行情。等来等去,牛越来越多。鼎盛时期有四十多头,自成一群,自养牛倌。
等行情实在只是个借口,真相是他们把牛当成宠物。我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就是“看着都可亲了,不舍得卖”。别人养牛,都得贷款,投资很大。我们家完全靠几头“原始牛”繁殖起家,几乎没有成本。但因为只养不卖,还没有别人赚到的钱多,搞得我们家牛倌在吹牛时都得比其他牛倌低一头。
一年暑假,一头母牛暴病而死,留下不足一月的小牛犊。水红色,眉心有朵大大的白玉花。我担起养育重任,用大饮料瓶喂他米面糊糊,喂完刷干净,暴晒消毒,十分科学。一到饭点,他就把硕大牛头从牛圈窗户伸出来,哞哞呼唤我。傍晚纳凉时,亦紧紧靠着我。一边享受我给他抓痒,一边垂下美丽忧郁的长睫毛。我才知道,不舍得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我们家有过一百多只羊。入冬进入生产季,你方生罢我肚疼。有时一夜就可以生下十来只,我妈彻底晕菜,根本搞不清谁是谁生的。她又得接生又得照顾奶水不足的羊羔,夜夜和衣而卧。有时她睡得太沉,我就头顶月光脚踏白雪,端着牛奶去给羊宝宝们加餐。一开圈门,黑暗中撒欢奔跑来许多白色小身影。我总是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喂起,但一次只能抱着一个,其他那些就啃我的脚、撞我的腿、咬我的衣襟。个儿大的把前腿搭在我肩上,妄图把我撂倒。夜宵吃完,我关门出去,他们重又回到妈妈身边。黑黑的小眼睛像溪水里的石子,又湿润又明亮。
一天夜里,我妈不在。偏一只母羊要生产,街上的薛荣老婆、胖三女来看过,说是成年母羊,只需把她关到暖圈,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明白,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生产环境。可老是有一些母羊不时凑过来看看,大概也是薛荣老婆、胖三女之类的角色,告诉她憋害怕,再发点“我生我们家老二那会儿怎么怎么样”之类的感慨。但也有大丁羊来探访,定是来看是不是他的种。折腾了半天,生是生下来了,但却是个死胎。那些老母羊们肃静下来,不知道怎么告诉那个虚弱的、正努力支撑起身子想看看自己孩子长什么样的产妇。天上一弯新月被细细的雪雾遮挡,光亮微茫。这真是一个悲伤的夜晚。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春风吹拂泉子沟的一个晚上,我妈把一沓钱数了又数,缝进我爸的棉裤腰。不知道我爸是怎么又掏出来的,反正买回了一匹青騍马。青騍马高大健硕,既能拉犁套车当做役力使,还年年生只小马驹创造收入,为我们家的经济起飞真真立下汗马功劳。小时候,姥爷常指着一匹小骡子讲述青騍马的英雄事迹。小骡子也是青色的,据说是大騍马最后的血脉。姥爷极爱它,每天翻山越岭为它寻觅好草场。人们都说我姥爷这也太累了,我姥爷就说:有刷累的,爬山的时候我拽着它尾巴,它就把我拉上去了。后来青骡子卖到了邻村,姥爷有次去坐酒席。路过那家院子,青骡子听到他说话言语音,挣脱缰绳飞奔出来,对着姥爷远去的背影嗬嗬嘶鸣:回头看我!
接下来的故事主角是匹大红骟马。那年秋天,我爸慕名去邻村相看它。本来只想看看,却被它的逆天长腿美好肉体烈焰红鬃以及纯真眼眸所倾倒,当即答应主人家的一口要价。主人家也是豪爽人,“咔嚓”斩断缰绳:马拉走,缰绳不给。可怜我爸,只好手抠马笼头爬上回家的山。夜色越来越浓,山越爬越高,月亮一路追随。等到山顶,哈,月亮姑娘当空端坐笑意盈盈。农人们打下的秋草堆着大垛,我爸就一路拽草喂给大红马,将它领回了家。只要一想到,我年轻英俊的父亲,在金黄圆月照耀下,手抠烈焰红鬃马,从一个温暖的草垛走向另一个温暖的草垛——我靠,这是一幅画吧!
大红马在农业生产中表现出了非凡才能,农人们爱它无以言表,遂取了个包罗万象的名号:大提包。“大提包”那几年真是人生辉煌登顶,我爸给它绝对自由,几日不回家亦是常事。一年春天连日大雪,我爸等它不见,遍寻四面大山。终于在一尖山峰,看见它在山背面觅食。爸爸呼唤它,它抬起头来对望,不曾想这一眼竟是诀别——“大提包”脚下一滑摔倒,沿着陡峭山体向下滚落。换做是牛,就会匍匐静等,滑不了多远即可停止。可马烈性,必要挣扎起身,只会越滑越快,把好好的一场滑滑梯搞成了坠崖,结果死球。我爸就那样看着它,直到消失不见。转身回家驾上大拖拉机绕过大山,从沟里拖出伤横累累的“大提包”。邻居彻夜掌灯剥皮剔肉,天明后挨村挨户去“强卖”。这是不幸的事,不论你卖给多少斤,主妇都双手接过且不还价。大提包,皮消骨沤,血肉化成粪土。江湖上,从此再无他的传说。
“大提包”是不在了,可生活还得继续。我爸又从别的村子买了一匹骡子,身高体健,器宇轩昂。我爸,真男人也,怎么可能买头娇俏小毛驴?!骡子这个物种,比较搞笑——啊,不是指它那谜一样的性别。而是,看相貌明明是个帅哥啊,可一笑就露出那么喜感的方块大板牙,特破坏气氛。你说,这是不是他们无法恋爱的真正原因?嘎,书归正传,大骡子到我们家的时候,我爸驾驶拖拉机的技术日臻精湛,在呈30度倾斜的土地上耕种、拉庄稼,看得人小心脏起伏不停。也就是说,骡子要干的,我爸都替它干了。而且我姥爷也老了,没有精力天天拉拽它。托给别人照看,又只是放在石头圪堎啃石头,看得我姥爷心都碎了!于是我妈主张,把骡子卖了吧。我爸立刻怒目圆整:好好的骡子卖了干什么?讨吃根儿人家才这样!又逢我暑假,那我就来照看大骡子吧,每天跟着邻居拉它上山吃草。牵它下山回家时,它在我身后有力地“噶蹬-噶蹬”坐着坡,可我总是怕它一步迈错,一蹄子踩扁我。所以,时不时地我就突然止步,从它脖子底下仰头观望。大骡子呢,正屏声息气,明明被我这个美女给惊到了,却又假装一本正经。后来,我就开学了,大骡子又没人看顾。我妈又主张卖了吧,我爸又怒目圆整:讨吃根儿人家才卖牲口!我妈不言语了,街上的老妇女们却不干了,包括薛荣老婆、胖三女、三老板子等等,齐声讨伐我爸,且越战越勇。敌人火力太猛,我爸抵挡不住,只好落败。于是,大骡子卖给了煤矿下井运煤的人,作价5000大元。在泉子沟这种小地方,大骡子居然由民意决策命运,真是比煤炭还要黑的黑色幽默。
下面该说鸡昂。
啊,不要误会。关于鸡的最显著记忆,好像就是杀鸡褪毛开肠肚的时候,能把人臭飞!但一用麻油炝锅炖上,又香的让人流口水。我们家养鸡这种事,归我老爷管。别人家的鸡主要靠自食其力刨土找虫子,所以特别具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每年夏天,村里的鸡都能跑到老远的山上蹦哒蹦哒逮蚂蚱。我们家的就不行了,被我姥爷惯得,只会刨个土窝窝挨着卧那儿翻闲话。翻累了就回家打鸣拍翅膀,我姥爷就到粮食房挖一碗莜麦,哗——,地上一撒,随便吃。不光鸡吃饱了,连猪随便也喂了。有一年,我姥爷养了几只肉鸡。那些家伙天生就是胖人,喝口凉水都长肉。还没到年关,体重已经飙到三四十斤。跟敬老院的胖老太太一样,天天在窗户根儿晒太阳,晒着晒着就迷糊了。于是,我姥爷出去,抱两只回来。他一只,我妹妹一只。是的,他俩一人怀抱一只肉鸡,坐在炕上看电视。
养猪这种事,也归我姥爷管。受累与否,完全取决于猪。有一年抓了两只“骚燎猴”,一会儿也不想待在圈里。不分白天黑夜,只要吃饱就开始拱墙打洞,塌个口子就疯了一样奔向四周的庄稼地。那段时间,我爸一有空就砌猪圈墙,可受害的邻居还是越来越多。终于捱到秋收完毕,扒开圈门放那哥俩儿出去。从此以后,就只回来吃三顿食,其他时间全部用来拱地。村子周边的地统统拱一遍,更远一些的南水泉以及最远的王八盖梁都未能幸免。拱完了地,又开始拱树林子。这以后的许多个春天,村里老妇女进山采野菜,猛不防掉进大坑,从来不骂天,直接骂“妨祖货骚燎猴”。不过话说回来,因为运动得足够多,那两头猪瘦肉多肥膘少,韧劲十足,别提多好吃了。
但也不是年年都那么好运气,第二年就遇到了宅男。吃饱睡着,45度仰望天空。即便秋收给他自由,也只在院门口活动。终于胖成弥勒佛,上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视力越来越微弱。猪食盆子千万不能挪动地方,要不然它就找不着了。等到完全看不见的时候,每天吃饭都得我姥爷去领它。他俩的感情好到,我姥爷可以骑着它出街。过年杀猪,根本不用围追堵截嚎声震天。我姥爷只要站在门口“来罗罗”一呼唤,他就寻声而来,吭哧吭哧喘着粗气问“姥爷,今天吃什么”。我姥爷再给一抓痒,它顺势就躺在挨宰的案板上了。旁人唏嘘不已,我姥爷格外伤感,所以当天的待客炖猪脖圈肉,他是不吃的。但你也不必说老头可真长情,因为他明天就吃呀,还让我妈割块上好的后座。
我们家养过一只花狸猫,特仙儿。长得好看,瓜子脸,大眼睛,四肢纤长。搁在上海,那绝对是大冬天穿着皮草、光脚搭配高跟鞋的外企女白领。可就算生在灰处处的泉子沟,阿狸也极其注重身材保养,除了老鼠只吃华龙牌方便面,高油高糖食品一概拒绝。总是临着水缸,一边顾盼自影一边化妆打扮。但你不要以为阿狸是花瓶,捕鼠技能杠杠的,三间住房三间粮仓三间牛圈,从来没有鼠患治安问题。工作之余,喜欢轻盈地蹲在窗棱上,看夜雾一点点笼罩山巅。仙儿成这样,根本不可能好好谈恋爱生孩子。生育过三次,第一个营养不良流产;第二个不喂奶,只是兴奋地把孩子抛来抛去,活活折腾死了;第三个倾注了全部母爱,却突然翻脸不认,孩子抑郁而亡。资深美女,人前再鲜亮,也总是有落寞时刻。每到这时,阿狸就圆睁明眸定定地看着我,好像要与我谈谈。而我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她那副神经兮兮的模样,使我坚信她会开口说话。姥爷去世后,我们搬到县城过冬,家里的小动物均托给亲戚照看,阿狸却守着三间冰冻屋子不肯离开。隔了半月我妈回去,阿狸的耳朵边都冻硬了,还是卧在炕沿上。我妈心疼不过,每周回去一天。聪慧的阿狸牢记这个约定,平时云游山野。我妈回去一烧火,袅袅升空的青烟就是给她的信儿。不消片刻,阿狸就出现在妈妈脚畔,柔声打招呼:“喵~~”。春节时妈妈耽搁了一周未回,再回去时等了两天,都不见阿狸来赴约。妈妈担心她死了,我却觉得,她早在深山老林修炼成了提着红纱灯笼锦衣夜行去参加华丽宴会的猫仙姑。
与阿狸同时期的,还有一只大白喵。懒得要死,就爱睡觉,不光自己不去抓老鼠,阿狸抓了老鼠在他头边起吃,他连看都不看。睡得五迷三道,尿憋了就直接尿床。好吃到异想天开,天天埋伏在粮房后檐,准备偷袭热烈讨论如何分配一支麦穗的麻雀,估计想烧烤一下子。不爱搞个人卫生,半张脸被眼泪眼屎浸的赤红,大尾巴油腻腻的看不出颜色。我妈除了洗锅刷碗,还得给他洗脸。肥到轻功尽失,阿狸蹲在窗棱看风景的时候,得我爸把他抱上去才能跟人套套近乎。可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却是个游侠呢!他向往那种穿着黑衣戴着蓑笠蒙着面纱背着长剑行走于关山大漠仗义与人间不平的生活,逼格高的很。我们都嘲笑他连个老鼠都抓不住,还扯什么淡。岂料第二日,他便抓回一只超大老鼠!证明完实力之后,就游历去了。每当暮色来临出门,不知去向何方,只听牧人说在深山老林见过他的踪影。也曾几日不归,不知栖身何处,只听邻村一位老太说在她家厢房避雨数天。也曾遭遇险境,一个大雪天误入猎山兔的套子,挣脱后带着套坏飞奔回家。可穿越村边的一片灌木时被缠住,越挣扎勒的越紧。生死一发间,我妈突然出现,像给他洗脸一样温柔地解救了他。让我们铭记的,还是他的深情。他愿做妈妈胃疼时的恒温暖水袋,愿意为爸爸表演打呼噜摆尾巴,愿意陪着姥爷卧床不起跟我妈怄气,愿意在我们的作业本上若无其事走过留下梅花脚印。这难得的好男子,闯荡数年江湖却误食中毒野禽,在火炉旁受尽折磨。呕吐抽搐,死相甚是不雅,但我们都把他当成大侠一样怀念呢。
从大猛开始,讲狗故事。大猛本是舅舅家的狗,天天跟着舅舅套兔子猎狐狸,练就了一身过硬本领。可我舅舅突然要去投奔北京的女儿,只好把大猛送给了我们。但舅舅也是经过慎重思考的,我们家家境殷实,福利待遇没的说;家人宅心仁厚,狗鸡猪羊马一视同仁;老看门狗又刚死,大猛直接入编制,这就等于有了铁饭碗。大猛相貌堂堂,铜铃大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忠义之士。任职期间,兢兢业业,从不利用职务之便摸个鸡蛋啥的。即便我姥爷有时候忘了给他喂食,也始终保持高风亮节,绝不主动摇尾乞怜提要求。对大猛的为人,我们是了解的;对大猛的能力,我们是赞赏的;对大猛的成长,我们是有安排的。放心吧,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从政协副主席位置上退休没问题。
可不曾想,半路杀出个扭扭。扭扭的爹妈是可怜人,因为没有按顿喂食的待遇,不得不干点偷鸡摸狗的下作事,名声极坏。而家族遗传的细长腰身、狐媚子眼睛以及紧紧夹着的尾巴,让扭扭看起来就是个贱货。但扭扭跟那些妖艳的贱货不一样,从小就有改变命运的决心,且自带深似大海的城府。扭扭瞄上了我们家这好单位,但我妈经常以看门狗编制已满打发各路人情。扭扭另辟蹊径,看门狗做不成,当宠物狗不就得啦。说起宠物狗,简直有多少只都不为过。扭扭特会辨人,早就看出我爸童心未泯,所以一逮着机会就在他跟前大秀特秀。主要是摇尾巴,腰以下的部位统统摇起来,摇的港土狼烟花枝乱颤。不管你多不相信,反正扭扭就真的来了我们家。也帮着看门呢,还创建了根据来者的衣着光鲜程度确定接待态度的工作方法,从来没有慢待过一个高贵的客人,也从来没有轻放过一个贫贱的乡民。性格很放得开,喜欢有事没事进家转转,有耗子就帮着捉拿,没有就温顺地趴在一边候命,或多或少总是能得到些剩饭。大猛这个郁闷啊,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为啥老子干了半辈子革命工作,到现在还天天喝面糊糊,那个屁也不懂的扭扭反倒吃香喝辣的!真是地位不保啊!
可是,剧情又发生神反转。妞妞来啦!妞妞是一只小哈巴狗,从我舅爷家(此舅老爷非彼舅老爷)抱回来时刚出满月,巴掌大小,肉妞妞的,一对圆眼睛傻乎乎地望着人。你若敢与他对视,心瞬间就能被电成一滩冰激凌。舅姥爷家火炉旁有他睡觉的毯子,墙角有给他晾着白开水的碗,饭桌旁有他吃饭的椅子,舅老爷把饭嚼烂了放在手心里喂他。看明白没有?他是一只宠物狗,天生就是一只宠物狗。妞妞给全家人带来了无限欢乐,但却给扭扭制造了灭顶之灾。从此往后,家里面充满柔情、一声接着一声的niu-niu,niu-niu-,跟扭扭再也没关系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就是被别人抢了名字,然后就失去了一切,这真是再残忍不过的事实。扭扭表示自己看透了,日日卧在田埂上,偶尔回去势必偷袭邻居,看人类赔礼道歉注射防疫针乱成一团。但妞妞却不接受宠物狗一眼望到边的人生,投身到改造基层社会的公益事业中,帮着大猛打群架,替我姥爷出去找猪,跟牛倌翻山越岭去放牧。他睡在我爸的大鞋上,潦草地喝洗衣服水,头发老长,随风飞扬。
你说这是咋回事涅?一身本领的大猛不过是想求个安稳人生,结果搞不过一个空手套白狼的小娘们儿。可懵懂无知的萌二代还没有出手,浑身是戏的小娘们儿又立刻被KO了!
再回头看这六千字长文,又觉得那大型食草动物,像极动不动就要归隐山林却心念朝堂的士大夫,鞠躬尽瘁一生,有的殉职有的被贬,全身而退者必是大智若愚如老牛。那风一吹就一趔趄的鸡婆,是靠刨土下蛋勤勉为生的小民,咕咕蛋咕咕蛋就盼合家团圆多活几年。可一旦有人动了口舌之欲,就要大祸临头。至于肥猪,无论多温顺都难逃一死,死亡是它必然的命运。至于狗,像什么?你说像什么?我不知道呀。只是听人人都骂“狗官狗官”,也不知和这有没有关系?唯有那猫族,与人类从来都是平等合作关系。且可自己捕食猎物,不依赖别人供给活命口粮。经济独立,对人格独立何等重要!
一想到那些猫猫狗狗们的故事,我的眼前就伸展出一条田间道路,这里拐弯,那里直行,通达的必是那三山环绕的小小村庄。在那里,我的父母亲戚,连同薛荣和他的老伴儿,依山根而居忙碌生息。而我的姥爷,大东奶奶,以及更多逝去的老人,埋葬在山丘静静安睡。冬天,大雪飘落,既覆盖生者炉火温暖的土坯瓦房,也覆盖逝者风来回吹的空旷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