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淡而无味
前 言
世上的事
瞬息万变
祸福难料
当我独自背着包
怀着对印尼的憧憬
对林嘉尼火山的向往
踏上旅途
谁又会想到这一次去火山越野
上天给我展开了一幅恢宏长卷
荡气回肠
一、 欢 乐 赛 前
Rinjani100越野赛,在千岛之国的印尼龙目岛上,这是一个年轻的赛事,穿丛林登火山,有27km、36km、60km、100km四个组别,我报的是60km组的,爬升5324m,关门20小时。
二、 夜 半 出 发
4号晚上11:30,60km组和100km组一起出发。
无论赛前怎样,当站在起点,我的目标就是安全完赛。不管能不能,总是要拼一把的。我关了手机,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不到W1,不准瞄手表上的数据。
裹夹在上山的队伍中埋头前行,11km,连续爬升2100m,3小时42分,终于到了W1,海拔2700m的山顶,夜风呼啸。留了点体力所以速度并不快,也没觉得累,补了水吃了点饼干和橙子我就匆匆下山了。
坡很陡,岩石锋利,左膝盖被划破一道口子有血出来,我看了下也没在意。
顺着头灯的光看到前面有段土路,我飞快跑起来。然后,一脚踩空……
三、 等 待 的 煎 熬
左脚踝一阵钻心的疼,我半个身子在路面下双手扒在路边,痛得喊了起来,跑在前面的两个人很快回来把我拉了上去,一个劲问我有没有事,我婉拒了他们的进一步帮助,一个人坐在路边,心里一片冰冷。
缓了一会儿,我满怀希望地站起来,试图继续,然而,脚踝痛得使不上力,直接的感觉,脚掌和腿好像分开了。
我慢慢地往下挪,心,已经绝望了。
无数人下坡而来,从我身边匆匆而过
“Are you ok?”夜色里的声声询问带着暖意,有一个菲律宾的大哥问我的时候看到了我膝盖上的伤口,直接坐下来,从自己包里拿出消毒棉,消毒之后缠上了绷带,然后要拉我一起下。我告诉他我的左脚踝伤得很重不能继续走了,他固执地要扶我下山,我请他继续自己的路,他一直说“No”,甚至倒着走要把我扶下去,后来他看我实在是太痛苦了才放弃。
比赛的关门时间很紧,我不想因为我的伤而浪费他们的时间,特别是那么善良的人们。
夜很黑,风很冷。我慢慢往下挪到一个略微风小点的地方,穿上冲锋衣,又用保温毯裹住双腿,然后打开手机,打算拨打号码布上的救援电话。
可是,没有信号!没有信号!
怎么办,我陷入了困境。身边陆续有人询问我,我想到了一个唯一的办法,请他们到了W2时,告诉那边的工作人员,我的脚不能走路了,在这里等待救援。于是许多人记下了我的号码6150,继续征程。
我坚信救援是会来的,然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我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在凌晨三点半左右摔的,现在快五点了,坐着很冷很冷,只好又开始往下挪,找到一个稍微背风点的地方坐下来。
身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少,跑在后面的人虽然也都知道自己无法完赛,但每一个人都是那么认真。
太阳在山那边渐渐升起,余光洒落,照着远处的林嘉尼,空气温暖起来,只有风声。
我坐在赛道上,想着远处火山上,朋友们都在热火朝天地攀登,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在人群中,可如今却半路折戟,苦苦等待,满腔壮志难酬。
我放声痛哭
16年冰雪飘洒的大帽山顶,我也这么哭过,
17年博朗峰下我从C5出来夜色里独自冲进大雨里也这么流过泪,泪水洗去了脆弱,使我坚强。
在我等了五个多小时后,我在灿烂的阳光下终于看到了穿着迷彩服的救援队员。
这五个多小时里,天光大亮之后,我碰到后来一直陪我到救援来临的印尼小伙,有跟我用中文聊天的印尼华侨,文莱姑娘,台湾医生,有一位印尼大哥看到我受伤了,直接反应是蹲下来说要背我下去……其实,等待也并不寂寞。
四、 救 援 更 煎 熬
救援队员来了四位,其中一个小个子背着医药箱,另外三位穿着迷彩服,有一个穿着拖鞋。他们商量之后告诉我,要把我背到W1,因为下去更麻烦。
“What?”
犹如晴天霹雳,那么陡又难走的路,要重新回到2700m海拔的W1,我心里一片焦躁,又悔恨无比。早知道要回去,我呆在摔倒的地方就好了,何必吃苦挪下来又浪费时间,我抬头望望来路,现在再回去,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真正背我上去的只有两个人,轮流背我上山。路太难了,又陡又难走,一会儿就喘得不行得休息,好些时候是一个人背着我,另一个在旁边扶着 ,或者走到前面去拉,烈日下这么费力地爬,谁都受不了,有些跨度大的乱石台阶,我都让他们放我下来,我双手撑地单脚跳着爬上去,到后来,其实是我们三个人轮流在往上爬。
路上碰到的台湾医生说,我的伤情况不明,最好把脚踝固定起来,所以他们用随身带着的刀砍了树枝削好直接给我做了夹板。
一路上我心急如焚,可是又不忍心催促。
路上碰到收路标的赛道组,我们的队伍人多起来了,他们休息的时候喜欢点根烟闲聊,非常闲适,我问他们山上怎么可以随处抽烟,没人管的吗?他们笑着说“We are freedom”!
我发现印尼人有很多是不擅长英语的,有的甚至不会,而我的英语也不算流利,所以路上我们聊天并不畅快,但并不阻碍大家的交流,他们对我很照顾,不时地问我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喝水。
夜里走过的这段路其实很美,一直围绕着远处的林嘉尼,我欣赏到了其他人无缘看到的美景。
路上碰到从W1下来的工作人员,拿着热水和泡面,他们问我要不要吃,我拒绝了,于是他们自己欢乐地吃面聊天,我一路感受着他们安逸乐观的心态,如果不受伤,在这样天朗气清,山风吹拂之下吃吃聊聊,我也很是喜欢。
一路上痛并快乐着,千辛万苦到了W1,山顶平地上一大帮人,我松了一口气。
他们把我背到帐篷里,看了一下我的伤,我着急地问一个貌似救援负责的人,接下来怎么办,他说把我送到赛事中心,我就问车子什么时候到啊,他说没有车子,他们把我背下去!
OMG!
我无语凝噎,我想仰天长啸。
11km2100m的爬升,他们要把我原路背下去!那么难走的山路,树林里盘根错节道路崎岖狭窄,特别是靠近山顶的一段,爬上来都滑得要命,现在要原路回去,没有任何交通工具,靠的又是人力,这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好崩溃。
我又开始了背在人背上的征程,所有我走过的路,又重来一遍。
仍然是刚才的两个轮流背我,一路上身边围着一群人,甚至有一个是专门给我们三个递水的,每次休息了把水拿过来,可就是没有其他人帮忙背,他们分工明确相互之间工作泾渭分明。
下了大概有3km左右,前面一片人声鼎沸,我透过人群,看到一大片橙色的救援服,我被交给了更专业的救援队伍,他们带来了简易担架,用刀砍了一棵树,做扁担,我终于可以趟着被送下山了。
没过多久,天渐渐暗下来,他们拿出我的头灯照明,这段山路有多难,走过的人才知道。我迷迷糊糊中一直听着他们用印尼语吆喝,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在他们,这似乎是个盛会,那么多人一起干活聊天吃东西;在我,这是一段多么漫长的路途,幸亏我昏沉的脑袋把这一切迷糊了。期间,又碰到了台湾医生他们几个,陪我在休息的时候聊天解闷心情愉快不少。
到了比赛的起点,我被送进了等在那里的医疗车,我又累又饿,因为不能自己走路,野外又没有卫生间,为了不麻烦那一大群男人,我一天不敢吃东西,水也只是稍稍喝一点,当车子开到赛事中心的时候,我是被叫醒的,脚上的伤也在我睡着的时候被重新包扎过了。
此时,是6号凌晨1:50分。
我吃了一碗泡面,在赛事中心医疗点的病床上睡着了。
这是一项多么大的工程,因为我一个人,牵动了那么多赛事后方的工作人员,他们做事认真实在,肯吃苦不推诿,非常感人。这又是一场多么漫长的救援,暴露了很多待改进的地方,也把印尼人的慢节奏性格展露无疑。
上午,玩咖的大湿兄帮我联系好救护车把我送到了龙目岛医院,拍片的结果:腓骨近脚踝部位骨折。我牢牢记着台湾医生的叮嘱,要求他们的骨科专家帮我上了石膏。这些费用是Rinjani100越野赛组委会出的,后来我自己出钱去外面买了付拐杖,一个小医生叫他女朋友开车来送我去的。
尘埃落定,感谢春哥带着一帮100km完赛的禽兽们来医院接我一起去吉利岛汇合大部队哈皮,这待遇,别人没有哦。
我背着双肩包,胸前再挂一个包,拄着拐杖,飞机在吉隆坡转机的时候我申请了轮椅,一路有人推着,支付60马币。飞机到上海的时候我又申请了轮椅,推轮椅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这是免费服务。祖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