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永远不会老去,但诗人他自己却老去了———沈从文
我走过许多地方,看过不一样的风景,遇见许多不同的面孔,却只爱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凤凰,一个传说中的美丽而又迷人的小城。
清晨,我在一声声清脆的捣衣声里醒来,窗外的沱江已笼罩在一片美丽的晨曦中。河边捣衣的姑娘像沈从文《边城》里的翠翠那样勤劳能干而又淳朴。河水在缓缓流淌,河底油油的水草在舒展招摇。两岸的吊脚楼鳞次节比,高高低低的依偎在山坡上,杨柳依依,一盏盏灯笼在微风中摇曳。缓缓行走在沿江河街青石板路上,柔柔的湘西俚语飘进耳中,自己的心情顿时无比舒畅起来…
在风雨桥上一个戴着牛仔帽背着相机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几张靓丽的照片在招徕游客,“苗族服装照,20元一张!”在老公的怂恿下,于是我戴着亮闪闪的头冠,穿上艳丽的苗族衣裙,胸前还挂着一串叮当响的银器,背着一个小背篓,俨然一个苗族女子。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拍各种姿势,或是展开裙子孔雀开屏,或是侧身眺望远方,或是张开双臂拥抱蓝天,大大地体验了一把苗族风情。
午后我们来到江舟驿站坐船游览,只见一排排木舟停泊在沱江边,一辆巨大的竹子制作的大水车在不停地转动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碎花衬衣的苗族姑娘翠翠扯着嗓子吆喝:“开船啰!”我们依次上船,翠翠长着一张好看的瓜子脸,两只眼睛清明如水晶,扑棱扑棱的,会说话。待我们穿上救生衣坐定后,她娴熟地撑起竹篙,木船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徐徐前进。河水清澈见底,河底鹅卵石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鲫鱼,鲤鱼,有的比人脚板还大。
“小心大鱼咬你” 翠翠格格地笑着逗儿子浩浩。
“我不怕,我要捉鱼!”浩浩拍拍鼓起的胸脯说。
接着翠翠轻轻哼起了山歌,歌声清脆悦耳,就像百灵鸟在林中欢悦的啼唱,时而嘹亮、悠扬,时而缠绵、婉转。
六月太阳红似火,路边凉水无瓢喝。
姣妹手捧清泉水,送到嘴边让哥喝。
六月天气红似火,姣妹割草在山坡。
哥摘桐叶编凉帽,送妹遮阴搭脑壳。
我的心随着她的歌声飘到了江畔的吊脚楼前,仿佛看见一个包着头巾黑脸宽肩膀的苗族汉子正在那里对唱山歌。歌声飘到了连绵起伏的群山,飘得很远很远……
下船后,我们来到听涛山,从山道向右拾阶而上,不远处便能看见一块石碑,上写“沈从文墓地”几个遒劲大字。墓地建在一块狭长的小草坪上,没有坟冢,只树立一块天然五彩石,正面镌刻的是:“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墓地环境清幽静谧,四周绿树环抱。这里游客稀少,只有几匹马儿在悠闲地吃草,山雀在枝头跳跃鸣叫。
1902年沈从文出生于湘西凤凰,他14岁入地方行伍,当过卫兵、班长、文件收发员、司书等。20岁的时候,独自到北京谋生。他考了无数的大学,没有考上。这时他开始写作投稿。在这期间,因投稿屡屡不中,生活极度困难,临时当过图书管理员,报社编辑,后因作品《边城》发表,逐渐声名鹊起,绮丽的边城山水赋予了他的特殊诗人气质,从此成为名作家。沈从文先生曾经说过,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终于,他回到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他的骨灰一半洒在了沱江,一半葬在这里。日日有清风作伴,夜夜聆听涛声。这里一切繁华逝去,只有剩下心灵的宁静。
夜幕降临,华灯初放,江面上点点的莲花灯若隐若现,漫步在凤凰古城石板街道上,没有惯常闹市中白日的喧嚣,在路上酒吧里远远地传来了舒缓悠扬的民谣,静静地感受这古朴民居的无限韵致,你会觉得古城有一种超然人寰的宁静。
边城凤凰是个既喧嚣又安静,既世俗又独特,既淳朴也商业化的小城。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在古城墙上的感慨,在沈从文故居门口的唏嘘,还有沱江上少女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