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姥姥曾经许诺给女儿买只小鸡,女儿心心念着这事儿,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就盼着赶大集买小鸡。终于到了日子,一家人过去,已经没有那种毛茸茸的小鸡了。于是抓了个只毛茸茸一小鸭子,来代替它。其实女儿是辨别不出什么是小鸡,什么是小鸭。我给她讲它们的区别,女儿只顾高兴的和她的新宠物玩,压根儿没听进去。
小孩子都喜欢小动物,小狗小猫小鸡小鸭,没有他们不喜欢的。但是女儿只是在手机上,电视上见到它们。偶尔在菜市场见到捆住待宰的成年肉食鸡,远没有这种小鸡仔小鸭仔们活泼可爱。甭提她们了,就是我这种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也有几十年没近距离接触过它们了。
对这些小鸡仔儿,早就记忆模糊了。印象中,经常有中年大叔们,推辆自行车,后面挂着多层箩筐儿。随着几声浑厚悠远叫喊:“赊~小~鸡~来~赊小鸡~”,小媳妇、中年老大娘、小孩子们蹭蹭跑过来围的严严实实的。赊鸡人揭开箩筐盖,满当当乳黄色小鸡们唧唧叫着晃动身子乱挤。赊鸡人赶忙护着,防止小孩没轻没重抓伤小鸡儿。大人们一边扒拉,一边讲价。价格讲好了,有经验的老婆婆手口相传,教着挑鸡经。每家挑上二十来只,大人孩子心满意足的欢快离去。
钱是不会现付的,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行规。赊鸡人的账本记到:村口西头王奶奶赊鸡十只。这就是秋收母鸡下蛋时来收小鸡仔帐的凭证,无需签字按手印,仰仗的是农村的淳朴诚信。当然会碰上几家难缠的,看到赊鸡人来了赶紧锁大门。赊鸡人也不生气,不然怎么说小鸡仔账难要呢,不行就多来趟。碰上说话难听的,一通溜须拍马,大多账目不会出差错。这活一般男人干不来,凡是能天天和村头妇女孩子打交道,必须嘴甜会办事外加架子活络。淳朴的民风下,没人真心不还帐,更多的是难为一下赊鸡人,满足一下虚荣的心理。
拿到家,小鸡成活率一直不高。喂着喂着,不过几天就逐渐死了。死去的小鸡,被七八岁的孩子埋到刚做晚饭的灶台火堆里,不一会烧的毛焦皮烂,散发出烤肉的香味。扒开黑黑的外皮,撕下油油的稍微发焦的鸡仔肉,塞到嘴里使劲嚼,看的直流口水。吃到最后,会发现肚子部位还有小半个蛋黄。这时男劳力会说:“看吧,怪不得养不活,老娘们怎么挑的。”当时技术不过关,导致它们先天发育不良。有经验的老婆婆非常会摸小鸡肚子,断不会出这低级失误,同时还会神乎其神的辨认公母。
再有就是长成个了,眼巴巴的等着下蛋了,一场鸡瘟来了,小鸡们一个个病怏怏的倒下。这时最让人心疼,不少人在埋怨,我家里鸡窝风水不行,不发鸡財,发誓不再养鸡。
春天又来了,随着赊鸡人悠长的嗓音喊道:“赊~小~鸡~来~赊小鸡~”多少次发誓不再养鸡的人家,又按耐不住跑来挑鸡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悠远的嗓音逐渐远去,再也不知它飘向了何方,再也无处寻觅,留下的只是一代人的记忆~